心口又隐隐做痛了,陈太医的药效果好像不是很好。沈柔眼眶有些红了。第二日,车队前往扬州城。可没想到,刚进扬州,便在城门口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。走近才知,竟是扬州知府带着满府官员列阵迎接。没想到他们瞒了一路,最后却不知为何暴露了。扬州知府谄笑着:“公主舟车劳顿,下官特地为公主在船上举办了洗尘宴。”沈柔只好点头道:“有劳知府大人。”晚宴前,沈柔换下一路便服。又穿上了属于公主的华服。秋日的江南水汽氤氲,叫她有些喘不过气。坐在镜前,她眉间愁绪萦绕。“这个给你。”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。沈柔转身,便看到卫景朝递给她一只玉兰花发簪。她微微怔住:“送给我的?”卫景朝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沈柔看着他,想起了那日他为莫空桑戴上的玉兰发簪。心里闷闷的不知是什么情绪。她喉间有些发堵,随后,她轻声说:“你可以帮我戴上吗?”卫景朝迟疑了一瞬,最终还是伸手替她戴上。晚宴在一艘巨大的花船上举办。沈柔坐在宴席中间,在烛光照耀下,整个人看起来贵不可言。卫景朝坐在她身边。尊卑有序,莫空桑没有资格坐在主位,只能坐在宴席的最后面。池中舞女们翩翩起舞,周围男人们推杯接盏。沈柔感觉有些闷,便走出船舱吹吹风。夜风吹走她心中些许沉闷。这时,莫空桑却走到了她身边。她看着沈柔,眼中流露出羡慕:“公主,你今天真美,这样华贵的衣服也就只有你能穿了……你一定可以和师兄白头偕老……”沈柔听着她的话,难以抑制的涌上一阵厌恶和疲累。“多谢。”她说完便要走。但是莫空桑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。她抬眼,只见莫空桑早已没了之前的低眉谦顺,一双眼睛满是嫉恨。“公主,我不是故意的,我以后一定离师兄远一些,求你不要赶我走……”沈柔心一惊,想要将手抽出。只见莫空桑眼底上过一丝狠厉,抓着沈柔的手便跌到了河里。沈柔大脑一片空白。冰冷的河水重重拍在她身上,她只觉胸口一阵猛烈的疼痛。口鼻被水淹没,她无力的挣扎着。她会死吗?还没到点二十五岁,她便要死了吗?父皇和皇兄该如何伤心啊……还有卫景朝,他终于可以自由了吧……沈柔缓缓沉到了水里。就在这时,卫景朝的身影出现在了水面。沈柔挣扎着向他伸出了手。可卫景朝只看了她一眼,便游向了莫空桑。第八章道歉或许人死前总会想起很多事情。岁月被剪成一段段,在沈柔眼前出现。她乏味苍白的人生里,卫景朝就像其中最显眼的颜色。他对她的温柔,袒护,不耐,厌烦,化作一颗颗水滴跟她一块跌入黑暗的湖底。恍惚间,她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。一步步将她从湖底拖出。“公主,你醒醒……”这个声音是这么着急。沈柔艰难地想要抬起眼皮看看他,但却怎么都抬不起来。……沈柔再次睁开眼,面前围了一大堆人。欣儿,陈太医,扬州知府,楚长川……还有卫景朝和躲在他身后一副惶恐模样的莫空桑。见她醒来,陈太医连忙替她把脉。一触之下,陈太医眉头死皱。“公主,近期心痛可严重?”沈柔此刻便在心痛,她努力笑笑:“偶尔会有。”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,想来是没有多少时日了。“我会重开药方。”陈太医叹息一声,“都出去,不要打扰公主休息。”所有人都走了,房里只剩下卫景朝。两人都没有说话,静的出奇。“公主,你现在感觉如何……”卫景朝先开口道。沈柔淡淡道:“挺好的。”不知从何时起,大概是她发病时,看见了卫景朝不耐的神情后,她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一个痛字。卫景朝看着她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,心里一紧。莫名的不安浮动在心尖。沈柔重重咳了几声,卫景朝有些无措的说:“我去叫太医。”“不用……”沈柔说着,突然想起什么。她手往头上摸去。头上的发簪不见了!沈柔猛然坐起,起身便要下床。见状,卫景朝连忙上前将她扶住。“你还没恢复,现在不能下床。”沈柔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,踉跄着走到镜子前,发现头上的簪子确实没有了。她一下愣住,任由卫景朝把自己扶到床上。这时,门一响。楚长川端着药走了进来:“欣儿还在熬药,便让我先送过来。”“给我吧。”卫景朝伸手要接药。但楚长川却稳稳拿着药没有放。“驸马应该有事要做吧?”“什么?”卫景朝皱眉不解。“你那位莫师妹好像风寒感冒了,驸马肯定要去好好照顾吧。”楚长川语带讽刺,毫不客气。卫景朝反应过来,心头怒气上涌:“我和师妹清清白白,楚大人自重。”楚长川冷笑一声:“自重?”气氛无端紧张。这时,沈柔声音响起:“我自己来吧。”楚长川收敛住戾气,略过卫景朝将药奉给沈柔。而卫景朝愣在原地,满腔怒火像被针扎了一下。不仅消失得一干二净,还有些莫名的紧张。沈柔面不改色的喝掉一整晚漆黑药汁。心口疼痛稍缓。她喘了口气说:“楚大人,昨天谢谢你救了我,我已经没事了,你先去忙吧。”楚长川深深看着她,半响才行了个礼:“有什么需要的,随时喊我。”“嗯。”沈柔点了点头。楚长川走后,房间又是一阵寂静。“对不起。”沈柔迷迷糊糊正要睡着之际,突然听到了卫景朝的话。沈柔睁开眼望向他,眼里看不清什么情绪。“昨天没有直接去救你……”卫景朝攥着手,喉咙有些发紧,“师妹不会游泳,若我不去,她会没命的……”那她呢?明明吃过药了,心口又是一阵猝然的疼。沈柔移开眼,强压住眼泪,轻轻道:“嗯,我知道。”第九章我们和离吧陈太医怕再有什么差池,这几日一直在抓紧时间采买药材,打算等沈柔休养好之后便即刻回长安。过了半月,沈柔总算好了些。临行前,知府请了整个江南最著名的戏班㳖誮團隊獨家唱戏,给公主送行。戏台隔水而建,场景竟都是实景。沈柔大开眼界,望着戏牌上的字——墙头马上。她知道这个故事。有情人被强行分开,最终历经险阻幸福在一起的故事。望着粉墨登场的伶人,她一时恍惚。锣鼓齐鸣,台上的演员或是哭,或是笑,她的心也随着或悲或喜。最后故事里的裴少俊和李千金夫妻团圆,皆大欢喜。
好的结局总要有人成全。终究是自己耽误了他们。沈柔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卫景朝,垂下眼眸,轻声说了一个“赏”字。欣儿领命而去。“公主,天寒露重,先回去吧。”卫景朝替她拿起披风。“这出戏很好。”沈柔轻轻说,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“驸马认为呢?”卫景朝一愣。这是沈柔第一次叫他驸马。称呼规矩无法挑剔。却让他心口一紧,莫名烦躁。“公主说好便是好。”他冷下脸有些僵硬的回。沈柔深深望了他一眼,没再说什么。她撑着身子站起来,但还没走两步,莫空桑不知从哪走出来,众目睽睽向沈柔跪了下来。只见她满脸歉疚:“公主,上次我没站稳连累到您,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,这几日快担心死我了……”沈柔心中叹息一声,只觉一阵疲累。同样的手段不嫌老旧,只要管用就行。只是莫空桑不嫌麻烦,她却有些腻味了。“我真的特别羡慕你,您是公主,又有一个才华横溢的驸马,不像我……我能跟你一样该有多好……”莫空桑越说越可怜。沈柔淡淡打断她:“莫姑娘,你不必像我,凭自己的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也挺好的……”莫空桑一愣,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沈柔,又看看卫景朝,眼睛里很快便聚满了泪水。卫景朝皱着眉站了起来。他想说什么却又有些犹豫。欣儿这时走回来,看到莫空桑又出现在沈柔面前,火气一下就上来了。“给我让开!公主要回去休息了。”莫空桑慌乱看了看卫景朝,随即跪了下来,不住的朝沈柔磕头:“是我的错,我不该拦着公主的路,我罪该万死……”沈柔这次没有让她起来。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,她似乎就像刚刚那戏曲中跋扈无比的配角。卫景朝终究还是上前将莫空桑扶了起来。“师妹没有见过世面,冲撞了公主,有什么罪责我来替她受……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一字一句敲在沈柔的心里。他要替莫空桑受罚?他是她的丈夫,现在却求着自己要替另一个女人受罚……沈柔紧紧地看着他,仿佛要将他给看穿一般。心口被攥紧了似的,又疼了起来。沈柔闭了闭眼,脸上没有一分表情:“卫景朝,我们和离吧。”第十章下诏书这样卫景朝便可以追求他想要的一切。而沈柔自己也可以放下心中的执念,无愧地度过余下的时光。卫景朝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,死死地盯着沈柔。“你在说什么?”沈柔的心在那一瞬间却感到无比放松。原来这句话并不难说出口……“我会告诉父皇,你不必担心,这件事不会牵累于你。”沈柔说完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他无非是害怕家族受牵连。当初沈柔以为卫景朝不愿意娶自己只是因为自己是公主。娶了公主便意味着十年苦读、满腔抱负都要尽数放弃。现在看来好像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。一切的源头皆因他心中有人,一个人若是心中有人,那便绝对接受不了另一个人。既然他心中有人,那么自己自然不能阻碍他们。沈柔回到房间,坐在窗口往外瞧。不知什么时候,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。欣儿看了一眼沈柔,却什么都没问,继续帮她整理将随身衣物。她知道沈柔心里的苦,但是却也知道自己什么话都帮不上。在皇宫生活里十几年,她知道什么话该问,什么话绝对不能问。要带走的东西还是来时候那些。一趟江南下来,什么都没有增加,只有她的病加重了。在回长安路上的这几日,陈太医说沈柔身体状况不稳定,所以养跟她同乘一辆马车。她本来就不想看见卫景朝,这下也省的找借口搪塞。公主府。一路的颠簸让沈柔感到一阵难受,下车便往房间走去。“你为何这段时间对我避而不见?”卫景朝拦在了她的前面。“不想见而已,明日我便会去宫里给父皇说和离。”沈柔生怕再给他多说一句话便会舍不得这样做,转身便要走。“为什么?会什么突然说和离?要我娶你的人是你,现在要和离的也是你,沈柔,我对于你来说究竟算什么?”沈柔脚步一顿。她不知道卫景朝究竟是什么意思,对这段婚姻一直不满意的人明明一直都是他。她转过身来,苦笑道:“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?”“只要跟我和离了,你便可以重回仕途,你的抱负都可以完全得到施展,也可以……”她说着有些哽咽,“也可以跟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……”卫景朝一时愣住,波澜不惊的眼眸中也泛起了层层涟漪。没等他反应过来,沈柔便走回了房间。这次是该放手了。倘若她现在身体康健,还可以自私一下勉强争一争。如今自己残庚几许,也就不拖累他了吧……第二天一早,沈柔便去了宫里。起先皇帝不允,但是拗不过她坚持,不得不妥协。“我想知道理由。”皇帝紧紧盯着她,威严中却掩饰不住担忧,“我想听实话。”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小公主,断不会让任何人给欺负了。沈柔叹了口气:“我这个身体,便不要耽误别人了……”皇帝轻轻抚着她的头,还是颁发了圣旨。她的要求他想要都会满足,这次也不例外。很快,卫景朝便被接到诏令赶往皇宫。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急过,顺带着脚步也变得很急。接到圣旨的那一瞬间,他整个人仿佛被抽掉灵魂一般愣在原地。突然,一个太监满脸慌乱地跑出来:“皇上,不好了,公主吐血昏倒了……”第十一章自责“什么?”皇帝急忙冲向内殿。卫景朝心跳一空,来不及思考也跟了进去。他在心里不停地祈祷沈柔可以没事。他不信神佛,但是现在却将诸神都祈求了一遍。走到门口,宫女将他给拦下:“卫大人,外臣不得入内宫。”他一愣,身体一下没了支撑,扶着门才勉强才能站的住。是啊,现在他跟公主已经和离。自然是外臣了……明明终于解脱了,为什么感觉心里空落落的。他父亲是当朝宰相,自先帝时便伴君左右,为陈国立功无数。他自小便耳濡目染,立志报效国家,成就一番事业。他为此也不断努力,饱读诗书十余载。最终亦不负所期,高中状元。但也正是这份荣耀即将让他大展身手之时,与公主的一纸赐婚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的期待。说不甘,那是肯定的。但是他不能说,男子汉大丈夫,自当忠君爱国。皇上既然让他娶,那他自然会娶。虽然他并不讨厌沈柔,但是总会时不时想起以往的那份远大抱负。自然对她的态度不会特别亲密和善。不过,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离。两人自小便相识,那时沈柔很调皮,总是会在他们上课时跑到学堂里。皇上和太子对他异常宠爱,很多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她没有打扰到旁人,夫子也不会管她。所以,在卫景朝专心读书时,总会被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吸引了注意。那时的他还总是在心里埋怨,她打扰了自己学习。当时沈柔并不认识他,跟他也并不亲密。好像是那次替她接受惩罚之后,他的身后便多了一个小尾巴。他也总是在她犯了错误之后,不自觉的替他承担。大概是一年之后,他换了学堂,去了莫先生家。沈柔的身子不好,不能出宫,所以二人自此以后便见面甚少。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,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便会冒出一个头,调皮地看着他们。不过他知道公主身份尊贵,两人的差距永远无法消弭。后来,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读书上。在书中体会了诸位先贤们的思想,也想向他们一样又一番作为。当他中被封为驸马时,他其实有一瞬间是高兴的。但是空有抱负无从施展,却让他越来越焦虑。眼看着同窗们或大或小都有了成就,而自己却还是闲散度日,他越发感到胸中苦闷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。他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,心中有一种不不祥的预感。顾不得体面,他拉住一个从里面跑出来的太医。“刘太医,公主怎么样?”陈太医摇摇头:“情况很危急,公主心中有郁结,加上她本来就有心疾,我们只能尽力吊住她的这口气……”说完,不等他再问便跑了出去。卫景朝进不去,只能在门口站着。他一直以为沈柔只是身体不好,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。他的双手紧攥着,心中一团乱。这时沈瑾儒心急如焚地从外面跑了出来。他刚从西北赈灾回来,到了宫门便看到进进出出的太医,顿时飞奔了进来。他眼中瞥见了卫景朝手中的圣旨,意识到大事不妙。卫景朝作为驸马,并没有什么事情要专程颁个圣旨,除非是……沈瑾儒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,打开之后,“和离”二字映入眼帘。他一把抓住了卫景朝的衣襟,眼中难掩怒气:“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?”第十二章谏议大臣卫景朝没有说话,毕竟沈柔这个模样他确实脱不了干系。“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饶不了你!”沈瑾儒说完便跑了进去。卫景朝仿佛少了灵魂一般,呆在原地。他的心被揪在了一起,只是在心里默默乞求。“醒了,公主醒了……”里面传来欣儿的一句话,这才使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公主府的。刚到门口,莫空桑便哭的梨花带雨地向他走来。卫景朝向来对他这个老恩师的女儿没什么脾气,加上老先生已故,所以他面对莫空桑也多了几分包容。但是,这次他却觉得此时的莫空桑异常的聒噪。他耐着性子问道:“怎么了?”莫空桑见状,哭的更厉害了:“师兄,他们说我是外人,不能待在公主府……空桑自知身份卑微,承蒙师兄和公主不嫌弃才能有个落脚的地方,可是现在他们怎么能这样……”卫景朝叹了口气:“本来就是外人……”她没有想到卫景朝会这样说,神情一怔。随后,又看了看他的表情,说道:“都怪我,是不是又让公主误会了,我现在便去给她解释……”说着她便要往里进,卫景朝一把将她给拉住了:“我跟她已经和离,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?”诏书一下,天下尽知。这么大的事,她不可能不知道。更何况当天沈柔提和离之时,她也在场。“你的亲人我已经又去托人帮你找,之前的确有人在江南看到了他们的踪迹,不知道为什么,到了那里却又不见了。”卫景朝看着他说道,“不过你放心,我一定帮你找到。”莫空桑袖子中的手微微攥紧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多谢师兄。”“恩师所托,卫景朝自当竭力而为。”随后,他又看了一眼紧紧闭着的大门,转身离去。莫空桑也紧紧跟了上去。丞相府。门房在门口来回踱步。看到卫景朝后连忙迎了上来:“少爷您可回来了,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……”“让人给莫姑娘安排个客房。”卫景朝说完,便径直走了进去。他知道父亲要找自己是为了何事。虽说陈国民风相对比较开放,但是古往今来也没有公主和离的先例。“爹。”他刚进去便看到了卫丞相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上。卫丞相将头转过来,眼神不怒自威:“跪下!”卫景朝一下跪在地上:“孩儿不孝,还请爹爹责罚。”卫丞相强压住心中的怒气:“明日便去宫里向皇上和公主认罪,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寰的余地。”卫景朝知道,君如戏言,既然已经颁布了圣旨,自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。更何况,现在长安中的百姓应该都已经知道了,皇上绝对不可能再收回成命。就像上次赐婚,等他接到圣旨之时,已经人尽皆知。看他纹丝不动,卫丞相有些着急:“孩子,爹自然知道你心中的抱负,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,我们只能按照这条路走下去……”卫景朝叹了口气:“这个孩儿知道,但是和离是公主提出的,皇上又颁布了圣旨,已经没办法改变。”卫丞相将他手中的圣旨接过来,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:特允公主驸马和离,封卫景朝为谏议大臣。没有降罪,竟然还授了官?第十三章上朝卫景朝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,没想到莫空桑竟然在门口等着。“师兄。”见卫景朝走来,莫空桑连忙迎了上去。卫景朝点了点头,便要转身进去。“师兄,听府里的人说你现在是谏议大臣了,那可是正一品官员,你真厉害……”莫空桑跟在他身后说道,“恭喜你呀。”卫景朝转过身来,努力挤出的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:“多谢。”“其实凭借师兄的才华,若不是当初被封为驸马,肯定早就做出了一番作为,空桑相信师兄一定会留名青史……”卫景朝没有说话,知识哦在心里苦笑着。青史留名?作为陈国第一个和公主和离的驸马吗?“师兄,这下你总算可以施展抱负了,之前爹爹老是跟我说他所教授是学生中属你最有治国之才,只是被选为驸马,有些可惜了……”“够了!”卫景朝的眉头紧皱,说话的声音也随着高了几分。莫空桑被他给吓住了,眼眶中瞬间便填满了泪珠,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。“师兄,我是不是说错话了,空桑不会说话,你不要生气……”卫景朝轻叹了口气,尽量压制住胸中的怒火:“我想自己安静一下,你可以先回去吗?”不等她回答,快步走进房间。是啊,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吗?他站在书桌前,铺上一张宣纸。这一年他习惯了,只要是感觉心烦的时候总会在书房里写上一片文章或诗篇来释放。他知道沈柔对这场婚姻也满是无奈,所以尽量将这份烦躁置于笔尖。但是好像还是伤害到了她……低头的瞬间,卫景朝看到了怀中的笔盒。这是在去江南的路上沈柔所赠。这种笔他有很多,他本来没打算要。可是不知为何,他不仅接了下来,而且还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身边,一直没有离开过分毫。或许是因为沈柔在送之时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。那双一如小时候澄澈透亮的眼睛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她的眼睛中的澄澈仍旧没有丢失分毫。作为公主,沈柔身份尊贵,本来不必帮他梳洗穿衣。但是不管他说过多少次,她仍旧一如既往。其实,这一年以来,作为妻子,沈柔是合格的。但是,作为丈夫,卫景朝并不合格。敲门声把他从回忆中拉回。“少爷,内务府送来了官服。”卫景朝将笔盒又塞回来怀中:“进来吧。”绛紫色的官服,黑色双翅的官帽,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想穿戴的。皇宫。早朝如期而至。皇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严,仿佛昨日那般疾言厉色只是卫景朝的幻像。“今日朕有一事宣布,想必各位爱柔早有耳闻,永安公主已经与卫景朝和离,从今以后他便是谏议大臣。”此话一出,堂上瞬间鸦雀无声。“儿臣还有一事。”太子走上前说道。“讲!”“史官楚长川近日即将返回长安,他已经完成了各个地方史的书写,需要找个地方将其整理,希望父皇可以同意。”皇上点了点头:“内阁还有空缺,让他暂时去内阁修著。”内阁乃是朝中重臣讨论国家机密之地,史官只不过是陈国的一个闲散官职,根本没有资格进去。卫景朝刚想上前说明,但是却被卫丞相给拦住了。他对卫景朝摇摇头,小声说:“不可。”且不说他刚跟公主和离,单单就第一天为官来说,最好不要触碰皇上的逆鳞。第十四章唯有她一人沈柔的身体逐渐号好转,皇上怕有什么意外发生,每天都派御林军守在她左右。虽说之前的事情让她元气大伤,但是皇宫中的最不缺的便是补品。躺了月余,她终于可以下地。欣儿带着她往御花园去的途中,正好在高处看到了官员们下朝。沈柔一眼便瞧见了卫景朝,依旧是意气风发。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……她舒了口气,转身离去。“小柔儿……”身后突然传出了楚长川的声音。沈柔有些惊讶:“楚大人?你不是在江南吗?”“任务完成了,回来整理。”楚长川看着她说,“我听太子说你生病了,现在好些了吗?”沈柔点点头:“谢楚大人关心,我没事,已经好多了。”楚长川一笑:“这便好,你们要去哪,我送你去吧……”“不用了,就是随便走走,就不耽误楚大人了。”“好,那我就先去忙了,若需要帮忙便去内阁找我。”沈柔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她低头的瞬间,余光好像看到卫景朝在往这边看,但是等她转身看去时,他已经坐进马车里,缓缓驶去。想来是看错了……丞相府。卫景朝刚走进书房,便有任敲门进来。“少爷,在苏州发现了莫先生的亲戚,他们也在找莫小姐,他们说这几日便会赶过来接她。”这人是卫景朝派出去的,找了很久终于又有了结果。“好,我知道了,下去领赏吧。”这时莫空桑正好走了进来,看见走出去的人,眼神陡然一黯。“过几天你的亲人应该就会来接你。”卫景朝坐下来说道。莫空桑低着头,声音中含有哽咽:“师兄,你是要赶我走吗?”卫景朝放下手中的笔说道:“你父亲托我帮你找到亲人,现在已经找到了,理应让你去找他们。”“可是我不想去找他们……”她说着竟然走到卫景朝的面前,拉着他的衣服哭了起来,“师兄,我只想陪在你身边。”卫景朝眉头微皱,不动声色地将衣服抽出:“不要说傻话,你一个姑娘家,如此这般,旁人会说闲话。”“可是,我不在乎……”卫景朝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我在乎,莫先生一生洁身自好,我绝不能让他老人家蒙羞。”“可是,他们我都不认识……”“他们都是你的亲人,自然不会薄待了你……”“可我只想陪在你身边……”她的声音很小,但是却足够两人可以听清。卫景朝没有看她,眼中也无任何感情:“我已经娶了公主。”莫空桑抬起头,泪水已经染红了她的眼眶:“可是,你们已经和离了。”卫景朝一怔,随后淡淡道:“即便如此,我卫景朝这一生也就只有她这一个妻子。”莫空桑不再说话,她强撑着站起来,一步一步走出书房。卫景朝将笔扔在桌上,上面的墨汁瞬间将宣纸浸染了一大片。他再也没了心思去继续往下写。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,将自己的才华尽数施展。但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开心,总觉得心里压着事情。虽然说他志向远大,想要有一番作为,但是相比起让沈柔陪在身边,这些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。他有些后悔了……第十五章只不过是怜悯第二天。早朝结束,卫景朝没有跟卫丞相一起离去,而是在门口等太子。等到沈瑾儒走出来后,卫景朝便将他拉到了一旁。沈瑾儒有些不耐烦:“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“公主的身体怎么样了?”卫景朝忙问道。“你觉得如果有什么闪失,我会饶了你吗?”他认定了沈柔变成现在的模样一定跟卫景朝有关,所以在皇上授其官职这件事上还闹了很多不愉快。“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她?”卫景朝小心地问道。沈瑾儒冷笑道:“没必要,既然已经和离,你们便无任何瓜葛。”他说完转身便走。卫景朝着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数,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服。“卫大人这是干什么?”沈瑾儒看着他的手,厉声道。卫景朝慌忙松开:“我只是想见一下公主,有些事情总要说明白,这样对公主也好。”御花园。自从沈柔这次病情加重,皇上和沈瑾儒都不允许她走远,御花园便成了她唯一的放松地方。“公主,你看这是什么?”欣儿手掌微合,神秘地向她走来。这段时间她情绪一直不高,欣儿便想尽办法来逗她开心。为了不让她担心,沈柔也尽量配合。“什么呀?”欣儿将手掌缓缓打开,只见里面放着一个蚕宝宝,周身被紧紧缠绕着。“欣儿!”沈柔故作生气道,“赶紧把它放到原处,小心它咬着你……”欣儿一笑,转身离去,正好碰到了沈瑾儒身上。“太子爷好。”她笑着施礼道。沈瑾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怎么毛手毛脚的,这样怎么能照顾好公主。”“皇兄放心,欣儿把我照顾的很好,还经常逗我开心……”沈柔慌忙解围道。沈瑾儒走近笑着说:“果真,气色相较于之前果然是好多了。”他说着向沈柔走近,眼神却有些闪躲:“妹妹,我想让你见个人……”沈柔的笑容陡然消失:“皇兄,你不要每日都让楚大人来,人家还有正事要忙,总陪着我也不是办法……”“不是他。”沈柔有些奇怪,沈瑾儒就只有这一个朋友,难道还有别人?“出来吧。”他的脸色一下拉了下来。卫景朝从一旁的路上走了过来。沈柔看到她后,神情一愣。“好久不见。”她没有想到两人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。“我就在旁边。”沈瑾儒说完便拉着往这边走的欣儿走了。“你的身体怎么样了?”这话一出口,卫景朝突然意识到,好像最近见她的第一句话总是这一句。原来,她的身体已经一天比一天差了,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发现而已。“好多了……”沈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,“你呢,入朝为官的感觉怎么样?”卫景朝苦笑:“寒窗苦读,金榜题名,入朝为官,是每个读书人心之所向,自然是好的。”“那就好,如此我便可以放心了。”两人都在努力让这一次的谈话变得正常,但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含着淡淡的苦涩。“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吗?”卫景朝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。沈柔一怔,随后道:“你属于朝堂,那里可以任你自由翱翔,而我是皇家女,注定只能站在后院,但是在那里只会让你折了翅膀……”“可是,我愿意。”他的眼神很复杂,有忧伤又有祈望,“我愿意跟你站在一起,之前是我错了……”沈柔眼中闪过一抹亮光,但是瞬间便消失不见:“你不必可怜我……”她知道,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生病了。他以为是他的责任,所以想要补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