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江叙呢?」
「我来找他,他还不出来。」
很久未见的老警察扶着我的手臂:「小苏。」
我牙齿打颤,使劲挤出笑,双手像攥住救命稻草一样紧攥他。
「李叔,让江叙出来,和我去领证,他说我们要第一个领证的……」
「他说过……」
老警察架着我走进那间冰冷刺骨的急救室。
房间里孤零零的病床上隆起,被小小的一张布盖着。
洁白的布刺疼我的双眼,掉落在外的手腕上系着我送他的兔子皮绳。
我腿软站不住,胸间的悲愤将我淹没。
我像无水之木飘荡,手抖得不像话,伸手缓缓扯开那张千斤重的白布。
那张英俊的脸上全是裂痕,像屏幕一样四分五裂。
蜈蚣一样的疤遍布全身,无数刀洞裂缝。
创口自我心底生长,那种无以言表的痛,像成千上万的钢针扎在我的身上。
我从包里掏出孕检单,麻木僵硬的手拿不住,掉了又捡,捡了又掉,终于,我稳稳举在他的眼前。
「江叙,我怀孕了。」
「你要当爸爸了。」
「我不怪你失约,我们也不结婚了,你起来好不好。」
眼泪决堤般砸在他的伤口,我俯身去吻他额上缝合的伤口。
「江叙,我再也不任性了。」
「你起来好不好!」
老警察拉着我。
「江叙!你给我起来!」
你说过你会养我,此生无悔。
你说过你会平安回来。
你说过我们要在五星红旗下举办婚礼。
江叙,你把好运全拿回去,我不要了。
我不要了……
19
我抱着他痛哭。
呜咽声恫入地府。
我怜惜地一寸寸摸着他的裂痕。
「江叙,你痛不痛!」
老警察欲言又止。
看着他一身伤,我也能想到他的痛楚。
脑海里又浮现出江叙年少的样子。
「男人受点伤算什么,流泪比流血还痛!」
我几欲哽咽,贴着江叙的脸:「你不痛是吗。」
「因为你说过,你肩负使命,头顶着荣光,五星红星的光辉会将你的痛苦一一抚平。」
「这些伤,都是你的勋章。」
但是。
江叙。
我痛!
你身上每一处伤痕,都刻在了我的心里。
我心脏被这伤割成了一块块,被火烧,被油焖,被扯烂,撕裂……
我哭笑着问李叔,嗓子犹如在炙石上裹过去,生疼。
「他的任务完成了吗?」
李叔点头,嗓音低沉有力。
「江叙,幸不辱命。」
任务原本昨晚就完成,谁知隐匿在暗处的罪犯反扑,开着大货车朝江叙他们撞过来。
路上无数孩子和队员。
江叙为救车前的孩子,大吼:「快跑!」后强拖支离破碎的身体,冲了上去。
整个人被卷入车底……
老警察递过来一张沾满血迹的纸。
上面的字依旧铁画银钩。
「苏以,对不起,我食言了。」
「江叙说,你喜欢他的字,所以不能写丑。」
「江叙说,此生无悔。」
「唯独,愧对于你,他很想当你的丈夫,但他没那个福气娶他此生挚爱。」
「好在没领证,他不能耽误你……」
周川手捧血衣和遗物跪在我面前:「嫂子,我没能把江哥平安带回来。」
「我的命是江哥救的,从今往后,我的命,就是你的!」
我捧着那张纸和血衣,泣不成声。
老旧的钱包里放着张照片。
泛黄的照片里少女巧言笑嫣。
那是高一开学时需要上交的一寸照,那晚,我怎么也找不到。
不成想,消失了十多年的照片,被他珍藏在我送他的钱夹里。
我翻过那张照片,熟悉的笔触,写下最动听的称呼。
「吾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