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舟已过万重山

血崩的时候他在陪别人堕胎消毒水的气味像把生锈的刀，顺着鼻腔剜进肺里。

林晚躺在妇科手术室的金属台上，双腿被冰冷的支架撑开，阵痛如潮水般漫过腰间。

她数着头顶无影灯的环形灯珠，第23颗灯珠在视野里模糊成一片光斑，

就像三年前婚礼那天，傅沉舟追着苏念跑出去时，她眼里碎掉的水晶吊灯。"林**，

开始了。"护士的声音从蓝色口罩后传来，橡胶手套的摩擦声让她后颈泛起冷汗。

第三次刮宫钳进入体内的瞬间，手机在剧烈的颤抖中滑落在地，锁屏界面跳出傅沉舟的消息，

时间显示09:47——正是他昨天说要陪苏念挑生日礼物的时刻。「苏念宫外孕大出血，

我在手术室门口。」短信框里还躺着半小时前她发的消息：「沉舟，我肚子好痛，

可能又要流产了」。未读回执像把钝刀，一下下割着她的心脏。原来在他心里，

她的生死永远比不过苏念的一根手指。"林**？"护士轻轻推了推她的肩，

"手术已经结束了，您看看胚胎组织......""不用了。"林晚别过脸，

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人影。三年前第一次流产时，傅沉舟捏着她的胎停报告冷笑："林晚，

你连个孩子都留不住，拿什么和念念比？"那时她躲在月子中心哭了整整七天，

而他每天都在陪苏念复查。走出医院时，秋雨正淅淅沥沥地落着。

林晚摸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，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争执声。"都说了别来！

你现在怀着孕......"傅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不耐，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

林晚转身，看见他半搂着苏念站在急诊科门口，女孩的白裙上染着血迹，

小腹微微隆起——竟比她流产前还要显怀。

"可是我担心你......"苏念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尖，"沉舟哥，

上次你陪林晚做流产时，整整三天没合眼......""那是她自己体质差。

"傅沉舟替她拢了拢羊绒大衣，"你不一样，

这是我们的......"后面的话被雨声吞没。林晚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轰然碎裂，

她摸出包里的安胎药瓶，

瓶底赫然印着"藏红花提取物"的成分表——这是上周苏念亲手送给她的"补品"。

深夜的别墅静得可怕。林晚摸着空荡荡的小腹走进卧室，

梳妆台上的蒂芙尼礼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她颤抖着打开盒子，

钻石项链在黑绒布上闪着刺目的光，卡片上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针：「念念，生日快乐。

那年你为我流产时，我就发誓要补偿你。」原来他不是不会心疼人，只是心疼的从来不是她。

凌晨三点，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。傅沉舟带着一身茉莉香进来，看见她坐在飘窗上，

皱眉道："怎么还不睡？""傅沉舟，我们离婚吧。"她把签好字的协议书推过去，

看见他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婚戒上，那枚戒指内侧刻着他的英文名缩写，

如今已被她磨得模糊不清。男人脱西装的动作顿住，

抬眼时眼底翻涌着惯有的不耐："又闹什么？我说过苏念的事别瞎吃醋——""我流产了。

"她打断他，从抽屉里拿出胎停报告，"这次是三个月的胎儿，

医生说我以后可能再也生不了孩子。"空气突然凝固。傅沉舟的脸色变了变，伸手想碰她，

却在这时手机响起。他看了眼屏幕，立刻接起："念念？伤口疼吗？

要不要我让张姨炖点鸽子汤......"林晚看着他快步走到阳台，

听着他温柔哄苏念的声音透过玻璃飘进来，突然想起第一次怀孕时，

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前等他回家，直到晕倒在地板上。那时他在陪苏念看画展，

接到电话时只说："找个保姆照顾你，别什么事都来烦我。

"她抓起梳妆台上的项链砸向他背影，礼盒砸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。傅沉舟转身时，

看见她攥着报告单的指节泛白，眼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野火。钻石项链如碎冰般散落在地，

有一颗滚到他脚边，映出他错愕的表情。"明天早上九点，民政局见。"她说完转身就走，

却被他猛地拽进怀里。"发什么疯！"他箍住她的腰，下颌抵着她发顶，

"我承认今天忘了接你，但你闹成这样有意思吗？不就是流个产......""流个产？

"林晚抬头，鼻尖撞上他衬衫上残留的茉莉香，"傅沉舟，你知道我第三次刮宫时，

医生怎么说的吗？他说我的子宫薄得像纸，再刮下去就要穿孔了。"男人的瞳孔骤缩，

手不自觉地抚上她小腹。那里曾有过他们的孩子，三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小生命。"放开我。

"她推开他，从衣柜里拖出行李箱，"从今天起，我睡客房。

还有——"她拿起他床头的苏念合照，"把这些脏东西都扔了。"傅沉舟盯着她的背影，

突然冷笑一声："林晚，你以为离了婚就能找到更好的？别忘了，

你不过是林家用来联姻的工具，除了我，没人会要你。"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。

林晚转身看着他，突然笑了："对，我是没人要的破鞋，那你呢？傅沉舟，

你以为苏念真的爱你？她爱的不过是你的钱和权，就像你爱她的——""够了！

"他猛地扯开领带，"随便你怎么闹，婚我是不会离的。"林晚没再说话，

拖着行李箱走进客房。关门声很轻，却像一道沉重的铁门，将两人的世界彻底分隔开。

她靠在门上滑坐在地，听见傅沉舟在客厅里摔了个玻璃杯，然后是压抑的咒骂声。

夜里下起了暴雨。林晚躺在床上，听着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，

突然想起大学时傅沉舟替她撑伞的样子。那时她还是个躲在图书馆角落看书的小透明，

而他是万众瞩目的校草。有天下暴雨，她没带伞，他路过时瞥了她一眼，

把伞扔给她就冲进雨里，留下句："用完还我。"后来她才知道，

那把伞是苏念送的生日礼物。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，进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：「林**，

您要的东西已经查到了，证据我放在您家邮箱里。」她摸黑走到玄关，打开邮箱，

里面躺着个牛皮纸袋。拆开的瞬间，

几张照片掉出来——是苏念和一个男人在药店的监控截图，日期正是她第二次流产前一天。

照片里，苏念指着货架上的藏红花，对男人说着什么。林晚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。

她颤抖着翻开纸袋里的诊断书，日期是三年前，患者姓名栏写着"苏念"，

诊断结果：「未怀孕，子宫内膜炎」。原来从一开始，就是场***。她抓起纸袋冲进客厅，

傅沉舟正躺在沙发上喝酒，看见她手里的东西，眼神瞬间冷下来："大半夜的又发什么疯？

""发什么疯？"林晚将照片摔在他脸上，"你自己看看，苏念根本没流过产！

她骗了你三年，而你——""闭嘴！"傅沉舟猛地起身，酒瓶砸在墙上炸开，

红酒如鲜血般顺着墙纸流淌，"念念不是那种人！

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......""是不是挑拨离间，你可以自己去查。

"林晚捡起诊断书递给他，"这是她在私立医院的记录，你要是不信，

可以找你那个当院长的舅舅问问。"男人盯着诊断书上的公章，脸色渐渐铁青。

林晚看着他的反应，突然感到一阵疲惫。她转身走向客房，

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低吼："为什么不早说？"她停下脚步，

却没有回头："因为我以为......你至少会信我一次。"客厅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，

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。傅沉舟抓住她的肩膀，迫使她转身："现在说也不晚。晚晚，

我们明天就去查清楚，然后......""然后继续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？

"林晚笑出泪来，"傅沉舟，我的心早在你第一次为了苏念骂我'小心眼'的时候就死了。

现在我只想要自由，你懂吗？"男人的手慢慢松开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。林晚趁机走进客房，

锁上门，背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在地。她听见傅沉舟在门外站了很久，

最后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。窗外的暴雨仍在肆虐，林晚摸出手机，

给律师发了条消息：「明天早上八点，民政局门口见。」

她不知道这场婚姻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，

只记得最初的心动早已***复一日的失望消磨殆尽。现在，

她终于鼓起勇气剪断这根折磨了她三年的锁链，哪怕前路荆棘密布，

也好过在这窒息的牢笼里苟延残喘。凌晨五点，雨停了。林晚打开客房窗户，

清新的空气涌进来，带着泥土的芬芳。她深深吸气，

感觉胸腔里压抑已久的浊气终于散去了些。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，新的一天即将开始，

而她的人生，也将迎来新的篇章。

离婚当天他抱着白月光闯进来九月的阳光像碎玻璃，扎得人眼眶生疼。

林晚站在民政局门口的梧桐树下，指尖捏着黑色手提包的链条。

包内侧口袋里装着输卵管修复手术的预约单，

手术时间定在下午三点——她迫不及待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。"林**，傅总还没来吗？

"律师看了眼手表，"已经九点十分了。""他会来的。"林晚望着马路对面的咖啡店，

玻璃窗映出她苍白的脸。三年来，傅沉舟从未迟到过，哪怕是来伤害她。果然，十分钟后，

黑色迈***停在路口。林晚看见傅沉舟下车时扶着副驾的苏念，女孩穿着宽松的米色连衣裙，

小腹隆起如五月的***——比她流产前还要明显的弧度。"沉舟哥，

我还是不去了吧......"苏念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音，

"别因为我影响你们离婚......""说什么傻话。"傅沉舟替她理了理丝巾，

动作熟稔得像从前替林晚系围巾时的样子，"你现在需要人陪，何况这是早就该办的事。

""早就该办"四个字像把手术刀，在林晚心口划开一道血口。她看着两人并肩走来，

苏念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折射着阳光——那是傅沉舟母亲临终前塞给林晚的传家宝，

上个月苏念来家里时，傅沉舟亲手给她戴上的。"林姐姐，好久不见。"苏念停在她面前，

唇角扬起得意的笑，"听说你又流产了？真是可惜，我肚子里这个都三个月了呢。

"林晚盯着她的小腹，

突然想起昨天在邮箱里看到的B超单——照片上的孕囊大小分明只有五周。她摸出手机，

调出**发来的视频："苏念，你说这个视频要是发给傅叔叔，他会怎么想？

"苏念的脸色瞬间惨白。视频里，她正将假孕尿检棒塞进垃圾桶，背景是私立医院的走廊。

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屏幕上，瞳孔骤缩。"晚晚，这是......""问你亲爱的念念啊。

"林晚关掉视频，"还是说，你早就知道她在骗你，只是舍不得拆穿？

"傅沉舟的手攥成拳头，指节泛白。苏念突然扑进他怀里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："沉舟哥，

我太怕失去你了......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林晚，

所以才想骗你说有了孩子......""够了！"傅沉舟甩脱她的手，"从今天起，

你我再无瓜葛。"苏念愣住了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林晚却在这时注意到马路对面的卡车，

司机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盹，车头微微偏向人行道。"小心！"她本能地推开身边的傅沉舟。

刺耳的刹车声撕裂空气。林晚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猛地拽向马路中央，失重的瞬间，

她看见傅沉舟惊恐的脸，和他身后苏念那抹阴鸷的笑。剧痛从腰部炸开，

像有把燃烧的刀在体内搅动。她听见傅沉舟撕心裂肺的嘶吼，感觉到他颤抖的手捧着她的脸，

指腹擦过她唇角的血迹。"晚晚！坚持住！

救护车马上就来......"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。林晚想笑，

却咳出一口血沫。她望着头顶的蓝天，突然想起大二那年和他一起看的那场流星雨。

那时她靠在他肩头许愿，希望能和眼前人共度余生。现在才明白，有些愿望，

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"傅沉舟......"她费力地抬起手，摸向他胸前的口袋，

那里露出半截离婚协议书，"签......""别说了！"他按住她的手，

眼泪滴在她脸上，"我们不离婚，我什么都答应你......"林晚摇头，

指尖终于触到协议书上的钢笔。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

在"傅沉舟"的签名栏画下一道歪歪扭扭的横线——这是她三年来，第一次替他做决定。

意识消散前，她听见苏念的尖叫，和远处传来的警笛声。傅沉舟的脸在眼前模糊成一片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