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坊血针

张校雷借着衙役手中的灯笼向井中望去，只见黝黑的水面微微晃动，盖丽红的尸体早已被打捞上来，但井水依然泛着诡异的涟漪。他注意到井壁一侧似乎有个不易察觉的凹陷，当即命人再取绳索来。

"我下去看看。"张校雷将绳索系在腰间，对三妹低声道，"若有异常，立即拉铃。"

三妹紧张地点头，手中紧握系着铜铃的绳索。随着张校雷缓缓下降，井壁青苔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。就在他即将触及水面时，果然发现一块松动的石砖。撬开石砖，里面藏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。

"找到了！"他向上喊道，却突然感觉井水剧烈翻涌，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向水下拖拽！

井口的三妹听到下方传来异响，急忙拉铃。衙役们合力将张校雷拉上来时，他面色苍白，手中紧握油布包，裤脚沾满黏腻的黑色水藻。

"井下有东西..."张校雷喘息道，"像是...头发。"

油布包在绣房桌上展开，里面是几封泛黄的信件和一本残缺的笔记。三妹一眼认出笔记上的字迹："这是我祖母的日记！"

张校雷点亮更多蜡烛，两人凑近细读。日记记载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：血绣技艺并非绮罗绣庄独创，而是源自苗疆一种古老的蛊绣术。光绪元年，杨绮罗与常威、张云偶然从一位苗女手中获得此法，本欲发扬苏绣，却逐渐发现其中邪异之处。

"七月十五，常威以活禽试绣，绣成之鸟竟振翅而飞，然三刻后化为血水...此法伤天害理，余欲毁之，常威不允..."

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光绪十五年中秋前夜，正是杨秀英投井那日："威已疯魔，欲以活人试绣。云兄设计封印绣架，然威察觉，恐大祸将至..."

三妹颤抖着拿起那几封信。最早的一封是二十年前所写，笔迹陌生："绣灵已成，可锁人魂。四代传人之血唤醒绣灵，苏绣尽归我手。"最新的一封却是一个月前所写，落款让张校雷脸色骤变——

"事已备妥，待校雷取得绣谱，即可启动阵法。张云负我，其后人当偿此债。"

这竟是他父亲张明远的笔迹！

"不可能！"张校雷猛地站起，"家父三年前已病故..."

话音未落，绣房门被轻轻推开。叶莎莎站在门外，面色诡异："张大人，你确定令尊真的去世了吗？"

她缓步走进，烛光映照下，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："三年前我曾在扬州见过令尊，他还向我打听绮罗绣庄的近况。"

张校雷想起父亲下葬时的蹊跷：棺木异常沉重，母亲坚持封棺不发丧。难道...

突然，旧绣架自动运转起来，绣针飞舞，在空缎上绣出新的图案——一个中年文士的面容，正是张校雷的父亲张明远！绣像嘴角渗血，渐渐变成诡异的微笑。

"他在井里..."叶莎莎幽幽道，"你们打捞盖师傅时，没发现井底还有别的吗？"

张校雷冲向水井，命人全力抽水。随着水位下降，井壁露出一道暗门。推开暗门，里面是一间密室，墙上挂满血绣作品，正中端坐一人——正是传闻已故的张明远！

"父亲！"张校雷难以置信。

张明远缓缓睁眼，瞳孔血红："雷儿，你终于来了。可惜...太晚了。"

密室内烛火通明，张明远身前摆着一幅未完成的血绣，图案竟是当今圣上的面容！

"当年我假死脱身，只为完成这项大业。"张明远轻抚绣面，"血绣可锁人魂魄，控制心智。只要绣成圣像，大清江山尽在掌握。"

张校雷怒道："你与命案有何关系？"

"常亮那个蠢货，发现我在井底的秘密，想分一杯羹。"张明远冷笑，"我只好让盖丽红处理了他。至于叶姑娘...她是我最好的帮手。"

叶莎莎走到张明远身旁，露出诡异的微笑："张大人，你以为你真是来查案的吗？是你父亲故意让你调来苏州，好借你之手取得绣庄秘传。"

三妹突然想起那本《绣灵录》中的记载："施术者需以血亲之血为引，方可控制绣灵。"她惊呼："他要你的血！"

张校雷迅速拔刀，但已经迟了。叶莎莎吹响竹哨，密室四周弹出铁笼，将两人困住。张明远拿起银针走向张校雷："雷儿，为父借你一滴心头血..."

危急关头，三妹想起祖母日记中的破咒之法。她咬破指尖，在铁笼上画下一个奇怪的符号："以血破血，以灵克灵！"

符号发出红光，铁笼瞬间腐蚀。张校雷趁机挥刀斩向张明远，却被他轻松闪避。

"没用的，孩子。"张明远狂笑，"我研习血绣三十年，早已人绣合一！"

他撕开上衣，露出布满绣纹的胸膛——那些绣纹如同活物般***，隐约构成一张痛苦的人脸。三妹认出那是杨绮罗的面容！

"你把自己做成了绣品？"三妹骇然。

"永生不死，有何不好？"张明远张开双臂，密室中所有绣品无风自动，绣像纷纷睁开血红的眼睛。

张校雷突然注意到父亲颈后有一根金针，与城南命案中的金针一模一样。他想起卷宗中记载：操控绣灵者，必以金针封穴。

他假意进攻，虚晃一刀，另一手迅速拔下金针。张明远惨叫一声，身上绣纹迅速褪色，绣像纷纷闭眼坠落。

"不！我的永生..."张明远瘫倒在地，瞬间苍老了几十岁。

叶莎莎见势不妙欲逃，被赶来的衙役擒住。她哭诉道："都是他逼我的！他说能让我兄长起死回生..."

案件似乎告一段落，但三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。她总感觉真相太过顺理成章，仿佛有人刻意引导。

当夜，她独自来到密室整理证物，发现那幅未完成的皇帝绣像不翼而飞。同时，旧绣架上又出现了新的血绣——这次是张校雷的面容，胸口插着一把匕首。

"好看吗？"赵继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举着灯笼，脸上再无往日的慈祥。

"赵伯？怎么会是你..."

"傻孩子，张明远不过是个傀儡。"赵继伟轻笑，"我从光绪元年就在绣庄，看着一代代人被欲望吞噬。血绣的真正秘密，只有我知道。"

他抚过绣架，上面的绣像突然活了过来，张口说道："三代而终，四代新生。莎莎那丫头说得对，你才是关键。"

三妹突然明白了一切："你是苗女的后人！真正的蛊绣传人！"

"聪明。"赵继伟点头，"我潜伏数十年，就是为了等四代传人出现。你的血，配合绣灵之力，可让我重获青春。"

他取出一个绣满符咒的布偶，上面缠着三妹的头发："你以为常亮为什么能操控绣架？因为我在帮你啊。"

三妹终于想起童年最恐怖的记忆：七岁那年，她亲眼看见赵继伟用绣针刺入祖母的胸口...

"为什么害死祖母？她待你如亲人！"

"因为她发现了秘密。"赵继伟眼神阴冷，"杨绮罗当年不仅偷走蛊绣术，还害死我母亲。我入绣庄为仆，就是要让你们血债血偿。"

他一步步逼近，手中绣针泛着绿光："不过你放心，我不会杀你。你的身体是完美的容器，正好承载我的灵魂。"

三妹慌忙后退，碰翻了烛台。火势迅速蔓延，点燃满室绣品。在火光中，那些血绣仿佛活了过来，发出凄厉的哀嚎。

张校雷冲入火场，与赵继伟搏斗。老绣匠的身手出乎意料地矫健，绣针如雨点般袭来。

"小心！他针上有蛊！"三妹惊呼。

赵继伟狂笑："没用的！中了我这'绣魂针'，三日必化为一滩血水！"

张校雷渐渐不支，右臂中针处泛起青黑。三妹急中生智，扯下颈间玉佩——这是祖母留下的护身符。她将玉佩按在绣架上，念动咒语："绣灵听令，护主驱邪！"

旧绣架剧烈震动，所有绣线冲天而起，如蛛网般缠住赵继伟。绣线越收越紧，深深勒入他的皮肉。

"以血还血..."赵继伟在惨叫声中化为一座鲜血绣像，永远定格在惊恐的表情。

大火被扑灭时，密室已毁大半。张校雷昏迷不醒，臂上青黑不断蔓延。老郎中摇头叹息："此蛊无解，除非找到下蛊之人的本命蛊。"

三妹想起赵继伟临终所言，急忙在废墟中翻找。终于，在他居住的小屋内找到一个陶罐，里面泡着一只奇怪的蛊虫。

"这是子母蛊。"叶莎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"你手里的子蛊，母蛊一定在..."

"在我体内。"三妹接口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继伟要留她性命——她就是母蛊的容器！

若要救张校雷，必须将子蛊引入自己体内，以母蛊之力化解。但如此一来，蛊毒将永远伴随她，每逢月圆便要承受钻心之痛。

看着张校雷苍白的脸，三妹毫不犹豫地将子蛊按在自己腕上。剧痛中，她看见蛊虫化作一缕青烟，渗入她的血脉。

张校雷悠悠转醒时，三妹已收拾好行装。

"我要去苗疆，寻找解除蛊毒的方法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