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届学生太难带，逼我重出江湖

那张被学生们奉为圣经的“梗图”。我看着它。画面里，是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包，

一个我曾经亲手创造的“梗”。我曾经是那个在网上呼风唤雨的“梗王”。直到，

我亲眼看到，我随手创造的“快乐”，如何被扭曲，被滥用，变成了伤人的利器。变成了，

眼前这些学生嘴里的低俗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教室的门。今天，我不仅要**烂梗，

更要亲手，将它连根拔起。1.高二（14）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躁动的荷尔蒙味，

混合着粉笔灰和外卖留下的油腻气。还有那种让我胃部痉挛的嘲笑声。我站在后门。没进去。

透过门缝，我看见李子峰正把手机举得老高。屏幕上亮着一张图。那是“悲伤蛙”的变体，

但被魔改得面目全非。绿色的青蛙脸被P上了红色的嘴唇，

眼睛被画成了只会流口水的痴呆状，下面配了一行字：【我是没人要的垃圾】。

李子峰把手机怼到了前排那个缩着肩膀的女生的后脑勺上。“陈棉，这不就是你吗？

”全班哄堂大笑。“绝了峰哥，这图哪找的，太贴脸了！”“发群里发群里，

这就是咱们班的专属表情包！”李子峰得意洋洋，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：“那是，

也不看我是谁，这叫‘抽象文化’，你们懂个屁。”抽象？

我捏着教案的手指在铝合金门框上压出了白印。我的呼吸有些乱。不是因为生气，

是因为恶心。更因为熟悉。那张图的原型，那个构图，

那个原本代表着“自嘲”而非“侮辱”的线条。是我画的。十二年前，

在那个还用着拨号上网的年代，我在天涯论坛随手涂鸦，ID叫“荒原狼”。那时候，

大家叫我“造梗机器”，“万恶之源”。我创造它，是为了让在深夜里孤独的人笑一笑，

告诉大家“我也很衰，但这没什么”。现在。它成了刺向一个十六岁女孩的刀。

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这算什么？回旋镖扎到了自己头上？我推开了门。

老旧的木门发出“吱呀”一声惨叫。教室里的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，戛然而止。

李子峰的手还举在半空，看见是我，他不慌不忙地把手机揣回兜里，吹了声口哨。“哟，

周老师，今儿个没去修打印机啊？”这是他们在嘲笑我。

在这个以升学率为命根子的重点中学，

我这个只会教“Word排版”和“重启电脑”的信息技术老师，地位连保洁阿姨都不如。

透明人。窝囊废。这是他们给我的标签。我走上讲台，把教案往桌上一扔。灰尘飞扬。

我看着李子峰，又看了看缩成鹌鹑的陈棉。“手机，”我敲了敲黑板，声音不大，但很干，

“拿出来。”2.李子峰没动。他歪着身子，两条长腿大喇喇地伸在过道里，

脸上挂着那种青春期特有的、不知天高地厚的笑。“周老师，现在是课间，私有财产，

神圣不可侵犯。”底下稀稀拉拉响起几声附和的嗤笑。“就是，周老师，

您还是教我们怎么开***。”“别又要没收手机去换不锈钢盆吧？”挑衅。**裸的挑衅。

换做以前，我会装作没听见，等到上课铃响，照本宣科讲完四十五分钟，

然后逃回我的办公室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我是来养老的，不是来渡劫的。但今天，

那个被篡改的表情包像根刺，扎在我的视网膜上。“我没跟你商量。”我走下讲台。一步，

两步。鞋底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我径直走到李子峰面前。

他大概也没想到那个平时唯唯诺诺的“周修电脑”敢这么硬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梗起脖子。

“怎么？要动手？体罚学生可是要丢饭碗的，周……”我没理他。我甚至没看他的脸。

我的目光越过他，落在黑板上方的摄像头上。“这个教室的局域网，是我布的。”我开口了，

语速很慢。“你们用的校园WiFi，防火墙是我写的。”李子峰皱眉：“那又怎么样？

”“不怎么样。”我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，那是几年前的老款，屏幕都裂了。

我在上面点了三下。啪。教室前面的投影仪突然亮了。原本蓝色的待机画面闪烁了两下，

变成了一串黑底绿字的各种代码流。紧接着，画面定格。那是一个即时抓包的界面。

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张图。就是刚才李子峰手机里的那张——【我是没人要的垃圾】。

而在图片旁边，

[传播路径：服务器节点3-＞转发12次][图片原始元数据溯源……]全班安静了。

李子峰的脸色变了变，下意识去捂口袋。“你黑我手机？”他跳了起来，“你这是侵犯隐私！

我要告你！”我笑了。很淡。“这不叫黑，这叫网络流量监控，

写在你们连接WiFi时点的那个‘同意’协议里，第三款第五条。”我转过身，

看着投影仪上那张丑陋的图片。“现在，我们来上一堂真正的‘信息技术’课。

”“课题就叫——谁才是垃圾。”3.底下开始窃窃私语。“我去，老周还会这一手？

”“巧合吧？监控流量而已，网管都会。”李子峰显然不服气，他脸涨得通红，

觉得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。“吓唬谁呢？”他冷笑，“监控又怎么样？我就发个图怎么了？

犯法了？这叫玩梗！这叫潮流！你个老古董懂什么叫表情包吗？”“玩梗？

”我重复着这两个字。嘴里有点苦。“把恶毒当幽默，把跟风当个性，

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取乐，这叫玩梗？”我指着屏幕上的那张图。“这图的原作者，

如果知道他的作品被你们改成这样，估计会从网线那头爬过来掐死你。

”李子峰翻了个白眼：“原作者？这种烂大街的图哪有什么原作者？网上捡的呗。

难不成是你画的？”哄笑声再次响起。“老周要是能画出这图，我当场把黑板吃了！

”“老周只会画流程图吧哈哈哈哈！”我看着他们。

看着这些年轻、无知、却又充满破坏力的脸。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他们不知道，

他们嘴里的“烂大街”，曾经是我一个个像素点点出来的深夜慰藉。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。

不是为我自己。是为他们。被算法喂养大的一代，以为自己站在潮流的浪尖，

其实只是资本和营销号的提线木偶。“黑板太硬，你吃不下。”我走到讲台上的电脑前，

手指悬在键盘上。那是一种久违的触感。机械键盘的反馈力，像老朋友的握手。

“既然你们这么喜欢这个‘梗’，”我看着李子峰，“那我们就来看看，这个梗背后，

到底藏着什么。”“看看你们所谓的‘潮流’，究竟值几毛钱。”我敲下了回车键。

回车键的声音很脆。像一颗子弹上膛。4.投影仪的画面变了。不再是那张图。

而是一个复杂的网络拓扑图。线条交织，密密麻麻。“这张图，

最早出现在三个月前的一个营销号上。”我一边操作，一边解说。屏幕上的线条开始流动，

指向一个个节点。“营销号为了流量，把原本温和的‘悲伤蛙’进行了‘黑化’处理，

加上了侮辱性的文字，定向推送给像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学生。

”我指着其中一个红色的节点。“李子峰，你是在‘皮皮虾’或者‘最右’上看到的吧？

”李子峰愣住了。他张了张嘴，没说话。被我说中了。“他们通过大数据分析，

知道你们喜欢这种‘丧’文化，喜欢通过贬低别人来获得优越感。所以，他们制造了垃圾，

喂给你们。”“而你们，像一群没头脑的鱼，争先恐后地咬钩。”“然后，觉得自己特酷。

”我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目光扫视全场。“你们以为自己在玩梗？不，是梗在玩你们。

”教室里鸦雀无声。陈棉抬起了头，眼睛里闪着泪光，惊讶地看着我。李子峰咬着牙，

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。“少在这装砖家！”他猛地拍桌子，“你说营销号就营销号？

我还说这图就是为了表达心情呢！我就乐意用，怎么了？你有本事把它删了啊？”“删？

”我摇摇头。“删是最无能的做法。”“那是教导主任的事，不是我的事。

”我重新把手放在键盘上。这一次，我的指尖开始跳动。速度越来越快。噼里啪啦的敲击声，

在安静的教室里，像一阵急促的鼓点。屏幕上弹出一个黑色的命令行窗口。

我输入了一串指令。那是只有最古早的黑客才知道的“后门”指令。

那是属于“荒原狼”的签名。“我不删它。”我轻声说。“我要让它，现出原形。

”随着我最后重重地敲下Enter键。屏幕上的图片开始扭曲。像素块像流沙一样崩塌，

重组。那张被恶搞的“垃圾脸”，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开始发生变化。原本的红嘴唇消失了。

呆滞的眼神变得灵动。线条变得柔和。几秒钟后。

一张原始的、带着淡淡忧伤却温暖的青蛙手绘草图，出现在大屏幕上。而在图片的右下角，

隐隐约约浮现出一行几乎看不清的水印签名。全班同学都瞪大了眼睛。李子峰也傻了。
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鬼？”那行水印慢慢变得清晰。不是英文，不是乱码。而是三个汉字。

那是一个在十年前，曾经统治过各大BBS、贴吧，让无数初代网民顶礼膜拜的名字。

也是我封存了十年的名字。5.【荒原狼】。这三个字像烙印一样，刻在画面的右下角。

教室里有几秒钟的死寂。然后是嗡嗡的议论声。“荒原狼？谁啊？

”“有点耳熟……好像在哪个盘点古早网红的视频里见过。”“**！我想起来了！

那个做‘暴走漫画’初代表情包的大神？”“不是吧？那个传说中的‘梗王’？

”几个平时喜欢钻研网络历史的男生惊呼出声，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，又看向我。

李子峰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号。毕竟在他们那个所谓的“抽象圈子”里，

【荒原狼】是祖师爷级别的存在。他的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。
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……”他指着屏幕，声音有点抖，“这肯定是P的！周老师，

你随便找个图来糊弄谁呢？”我没理会他的质疑。我点开浏览器，输入了一个早已停止维护，

但依然挂在网上的个人主页地址。那是我的“墓地”。页面加载很慢。

那是十年前的网页风格，简陋，但纯粹。页面正中央，挂着那张原始的青蛙图。

上传时间：2013年11月4日。作者：荒原狼。我当着全班的面，点开了后台登录界面。

账号栏里，我有意无意地已经预填好了那一串字符。我转过身，背对着屏幕。“李子峰，

你刚才说，如果你能画出这图，你就吃黑板？”我看着他。眼神很平，没有嘲讽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