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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晋元启十二年,初夏。

长安朱雀门外,人声鼎沸,万头攒动。

今日是殿试放榜之日,金榜之下,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学子、看热闹的百姓,以及各路打听消息的权贵家仆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,每一次皇榜前官员的走动,都能引发现场一片压抑的骚动。

“来了来了!放榜的官员出来了!”

人群瞬间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去。

身着绛紫色官袍的礼部尚书亲自捧着一张明***的绢帛,步履沉稳地走到皇榜前。他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,清了清嗓子,原本嘈杂的现场顿时鸦雀无声。

所有呼吸都屏住了。

礼部尚书展开绢帛,声音洪亮,带着官腔,一字一句地念出那个即将名动天下的名字:

“元启十二年,甲辰科殿试一甲第一名——林、知、微!”

“林知微?谁是林知微?”

“没听说过啊!莫非是哪个隐世大儒的弟子?”

“文章我读过,策论鞭辟入里,字字珠玑,当得起状元之名!”

赞叹声、猜测声瞬间炸开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,所有人都想看看,这位能力压群雄的新科状元,究竟是何等风采。

然后,所有的声音,在下一刻,戛然而止。

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。

一个身影,自等候区缓缓走出,顺着人群分开的道路,走向皇榜,走向礼部尚书。

她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襦衫,身形清瘦,却挺拔如竹。

头上未有钗环,只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绾住青丝。

面容清秀,算不上绝色,但那双眼睛,沉静如水,明亮如星,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与坚定。

她,是个女子。

死寂。

绝对的死寂。

风吹过旗幡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。

无数道目光,从好奇、羡慕,瞬间转变为惊愕、难以置信,最后化为赤裸裸的质疑、鄙夷,甚至是愤怒。

“女……女人?!”不知是谁,率先发出一声破了音的惊呼。

“开什么玩笑!科举取士,何时轮到女子上榜了?还是一甲头名!”

“舞弊!定然是舞弊!礼部是干什么吃的!”

“牝鸡司晨,国之将亡!这是祸乱朝纲之兆啊!”

喧哗声、斥骂声如同海啸般涌来,几乎要将那单薄的身影淹没。

林知微仿佛没有听见身后的滔天巨浪。她步履平稳,走到礼部尚书面前,微微躬身,行了一礼,声音清越,不大,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嘈杂:

“学生林知微,谢主隆恩。”

礼部尚书看着眼前的女子,眼神复杂。他亲自阅过她的卷子,那篇《论漕运与民生疏》,见解之深刻,布局之宏大,绝非寻常腐儒所能及。他甚至为此与主考官们据理力争,但直到拆开糊名,他才知道,写出这等雄文的,竟真是个女子。

“林……林小姐,”他压低了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,“金榜题名,按律,需即刻入宫,觐见谢恩。”

“学生明白。”林知微直起身,目光平静无波,“有劳大人带路。”

从朱雀门到皇宫承天门的这段路,从未像今天这样漫长。两侧的侍卫,宫道旁的低阶官员,所有看见她的人,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,目光黏在她身上,充满了审视与惊骇。

【内心OS】

‘这就受不了了?好戏还在后头呢。’

‘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仿佛女子读书考学,是什么妖魔鬼怪。’

‘等着吧,这才只是开始。’

太和殿。

金碧辉煌,庄严肃穆。

文武百官分列两侧,身着朝服,鸦雀无声。高坐在龙椅上的元启帝,年约四旬,面容清癯,目光锐利,正静静地看着殿外。

关于这个女状元的争议,他早已听闻。此刻,他倒想亲眼看看,这个能让几位阅卷老臣为之激辩的女子,究竟有何等胆魄。

“新科状元林知微,觐见——”

尖细的唱喏声在殿内回荡。

林知微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乱的衣襟,迈步,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。

无数道目光,如同实质的利箭,从四面八方射来。有好奇,有审视,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。

她目不斜视,一步步走向御前,姿态不卑不亢,在那一片朱紫贵色之中,她那一身寒素的青衣,显得格外刺眼。

她走到御前阶下,依制跪下,行三拜九叩大礼。

“学生林知微,叩谢陛下隆恩。吾皇万岁,万岁,万万岁。”

声音清晰,沉稳,没有一丝颤抖。

元启帝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她。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
终于,一个苍老却充满怒意的声音,如同惊雷般炸响:

“荒唐!”

头发花白,身着超一品国公朝服的老者出列,正是三朝元老,英国公张维。他指着林知微,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,面向皇帝,声音悲愤:

“陛下!科举取士,为国选材,关乎国本!自古男女有别,内外有分,此乃纲常伦理!让一女子位列一甲,已是惊世骇俗,如今竟点为状元,还要立于这太和殿上,与满朝文武同列?此例一开,礼崩乐坏,纲常颠倒,我大晋国将不国啊!老臣恳请陛下,收回成命,治此女混淆科举、亵渎朝堂之罪!”

他一番话,如同点燃了引线,顿时引来一片附和之声。

“英国公所言极是!陛下,万万不可啊!”

“女子无才便是德,岂可登堂入室,与男子争锋?”

“此风断不可长!请陛下明鉴!”

斥责声、反对声,如同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殿顶掀翻。

林知微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话语中蕴含的恶意与压力。她甚至能听到身后一些年轻官员压抑不住的嗤笑声。

高坐上的皇帝,依旧沉默着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
【内心OS】

‘来了。就知道这群老古董会跳脚。’

‘张口纲常,闭口伦理,无非是怕女子动了他们的奶酪。’

‘跟我比讲道理?我前世法学院辩论队队长可不是白当的。’

就在英国公等人以为这女子已被吓破胆时,林知微缓缓抬起了头。

她没有看那些义愤填膺的大臣,目光直接迎向了龙椅上的皇帝,声音依旧平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

“陛下,学生有一事不明,恳请陛下与诸位大人解惑。”

她的开口,让喧闹的大殿再次安静下来。所有人都想听听,这女子死到临头,还能说出什么话来。

“殿试策论,题目是《论漕运与民生疏》。学生之文章,可是陛下与诸位阅卷大人亲自批阅?”

元启帝终于开口,声音沉稳:“是朕与几位阁老,共同阅定。”

“那,学生之文章,可有不妥?可有悖圣人之言?可有害国朝之策?”

英国公冷哼一声:“巧言令色!文章好坏是一回事,女子参考本就是僭越!”

林知微目光转向英国公,依旧平静:“请问国公,殿试章程,太祖法典,哪一条,哪一款,明令禁止女子参加科举?”

英国公一噎。确实没有明文规定,因为自古以来,就从未有过女子能一路通过县试、府试、院试、乡试、会试,最终站在殿试上!这根本是约定俗成,是毋庸置疑的天理!

“强词夺理!此乃自古之理,何需明文规定!”

“自古之理?”林知微微微挑眉,那眼神清澈,却带着一丝锐利,“学生读圣贤书,只知‘有教无类’。只知‘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’。圣人所言,选拔贤才,何时有过男女之分?”

她不再看脸色铁青的英国公,再次面向皇帝,声音提高了几分:

“陛下!文章治国,何分子曰?才学安邦,何分男女?”

“漕运之弊,在于官吏贪腐,盘剥过甚,以致民怨沸腾,运力衰微。学生于策论中提出‘漕运分段承包,引入商贾竞争,设立独立监察’之法,可是切中时弊?”

“若此法,只因出自女子之手,便被视为无物,甚至要被治罪。那与学生文章中所抨击的,那些只因出身寒微、无钱行贿,便被剥夺晋升之途的士子,有何区别?”

“若只因臣是女子,便视这锦绣文章、安邦之策于无物,那与蒙眼驰骋、自毁长城何异?!”

“陛下,”她最后,重重一叩首,额头触在冰凉的金砖上,声音斩钉截铁,“学生林知微,寒窗十余载,所凭者,唯胸中所学,心中之志。今日站在这里,非为荣华,非为虚名,只为向陛下,向天下人证明——”

“女子,同样可以读书明理,同样可以经世济民!”

“这状元之名,学生,担得起!”

“这身官袍,学生,也穿得起!”

清越的声音,在大殿之中回荡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。

满朝文武,鸦雀无声。

英国公等人脸色涨红,想要反驳,却发现对方句句在理,直指核心——才华,不分性别。

高坐龙椅上的元启帝,深邃的目光中,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。

他知道,从他点下那个朱笔开始,从他默许她踏入这太和殿开始,这世道,注定要因这个叫林知微的女子,掀起一场滔天巨浪了。

更新时间:2025-11-11 21:37: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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