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断刃残阳如血,泼洒在寒江江面。碎金般的波光里,江风卷着雪沫子,
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带着彻骨的凉意。沈青蹲在江畔一块冻得发白的礁石上,
手指摩挲着半截断剑。剑身乌沉沉的,没有任何纹饰,断口却齐整如削,
像是被无形之力瞬间斩断,边缘还凝着一点未干的暗红血迹,在风雪中渐渐凝固成暗褐色。
这是他半个时辰前从芦苇丛里一具男尸上拔下来的。死者穿着灰布短打,
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皮肉翻卷却不见骨骼碎裂,反倒像是被极锋利的兵刃“切”开的。
男尸手边散落着三个银锭,还有一张被血浸透大半的纸条,
上面仅能辨认出“铸剑谷”三个字。沈青是个铸剑师,也是个剑客。十年前,
他是铸剑谷最年轻的天才弟子,一手“淬火经”练得出神入化,
能让凡铁在他炉中蜕变成吹毛可断的利器。那时的铸剑谷,烟火缭绕,剑鸣铮铮,
谷主亲传的《淬火经》是江湖人人觊觎的铸剑秘术。可一场大火烧尽了一切,
师父师娘葬身火海,师兄弟们死的死、散的散,唯有他带着半部残缺的《淬火经》逃了出来,
从此浪迹江湖,以铸剑为生,也以杀人为业——只杀那些该杀的人。他的剑,名为“墨隐”,
是自己亲手铸造的。剑身狭长,墨色哑光,出鞘时无声无息,收剑时只留一抹寒影。这些年,
他靠着这柄剑和一手铸剑绝技,在江湖上闯出了“墨剑”的名号。有人说他是侠,劫富济贫,
剑斩恶霸;有人说他是魔,下手狠辣,从不留情。沈青自己却从不在意,
他只守着两条规矩:不杀无辜,不碰铸剑谷的旧事。“朋友,看了这么久,不如出来见个面?
”沈青没有回头,声音被江风裹着,平淡无波。
他的耳力早已在常年的铸剑和厮杀中练得异于常人,芦苇丛里那点细微的呼吸声,
根本瞒不过他。芦苇丛一阵轻响,一个穿着枣红色劲装的女子走了出来。她身段高挑,
腰间悬着一柄弯刀,刀鞘上镶着三颗黑珍珠,在残阳下泛着冷光。脸上蒙着一块黑纱,
只露出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睛,眼尾微微上挑,带着几分警惕,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锐气。
“你是谁?为何会在这里?”女子的声音清脆,像是碎玉相击,却带着明显的戒备。
沈青站起身,将半截断剑抛了过去:“我是个铸剑的。倒是你,追了这位老兄一路,杀了他,
却没来得及取走他身上的东西?”女子接住断剑,指尖划过齐整的断口,
瞳孔骤然一缩:“这不是我杀的。”“哦?”沈青挑眉,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弯刀上,
“江湖上能有这般快剑,还能一剑斩断‘玄铁刃’的,可不多。”这半截断剑,
材质是铸剑谷十年前量产的玄铁,虽不算顶级,却也坚硬无比,寻常兵刃根本无法伤其分毫,
更别说如此齐整的斩断。沈青一眼就认出,这是当年谷中弟子人手一柄的制式兵器,
大火之后,便很少再见于江湖。女子沉默片刻,将断剑还给沈青,
语气缓和了些:“我叫苏凝脂。此人是‘断魂楼’的杀手,我追踪他三日,
本想逼问铸剑谷的下落,没想到赶到时,他已经死了。”“铸剑谷?”沈青心中一动,
“十年前就已经化为灰烬了,你找它做什么?”“我师父是铸剑谷的弟子,当年侥幸逃脱。
”苏凝脂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,黑纱下的嘴唇微微抿起,“去年她病逝前,
让我务必找到铸剑谷的旧址,取回一样东西。”沈青盯着她的眼睛,
那双眼睛里没有说谎的杂质。他忽然想起,当年铸剑谷确实有一位擅长制符的女弟子,
名叫柳月娘,性子温婉,对他颇为照顾,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谷中,不知所踪。
难道眼前这女子,是柳月娘的徒弟?“你要找的东西,叫什么名字?”沈青问道,
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怀中。“《淬火经》全卷。”苏凝脂一字一顿地说,
目光紧紧锁住沈青的反应,“我师父说,当年谷主只传了半部给弟子,另一半藏在谷中某处,
若是落入恶人之手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沈青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怀中的,
正是半部《淬火经》。当年大火,师父临终前将半部经书塞给他,反复叮嘱,
绝不能落入“血影教”手中。血影教是十年前覆灭铸剑谷的元凶,教主血残阳嗜杀成性,
一直觊觎铸剑谷的铸剑秘术,想要打造一柄天下无敌的凶剑。“你怎么知道,
那半部经书还在?”沈青的声音冷了下来,手已经按在了“墨隐”的剑柄上。
剑身在鞘中微微震颤,像是感知到了他的警惕。苏凝脂看出了他的戒备,后退一步,
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黑纱。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露了出来,肤若凝脂,眉如远山,
左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,平添了几分妩媚。只是那双眼睛里,此刻满是坚定。
“我师父说,当年谷主曾留下一枚‘铸剑令’,持有令牌者,方能取出另一半经书。
”苏凝脂的目光落在沈青脸上,一字一句道,“而这枚令牌,在她离开谷中时,
交给了一位师兄——沈青。”沈青沉默了。他没想到,柳月娘竟然还记得他。
当年他在谷中年纪最小,性子孤僻,唯有柳月娘时常给她送些糕点,教他辨认制符的草药。
只是后来她离开谷中,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。“令牌我确实有。
”沈青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,令牌正面刻着一柄剑,背面刻着“铸剑”二字,
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发亮,“但我不能带你去。铸剑谷旧址如今是一片禁地,
血影教的人一直在找那里,去了就是死路一条。”“我知道。”苏凝脂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,
“但我必须去。我师父为了躲避血影教的追杀,隐姓埋名半生,最后还是没能逃过。
她临终前的遗愿,我不能违背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而且,血影教最近动作频频,
据说他们找到了一种奇特的‘血纹石’,想要重铸凶剑。若是让他们得到《淬火经》全卷,
学会‘饮血淬火’之术,恐怕整个江湖都要陷入血光之中。”沈青眉头紧锁。
他这些年也一直在追查血影教的下落,只是血影教行事诡秘,总部藏在何处,始终无人知晓。
若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血纹石,再加上《淬火经》的秘术,那柄凶剑一旦铸成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你一个人去,就是送死。”沈青说。他看得出来,苏凝脂的武功虽不算弱,但江湖险恶,
尤其是面对血影教那些心狠手辣的角色,她这点本事,还不够看。“所以,我想请你帮我。
”苏凝脂的目光带着一丝恳求,却不失风骨,“你是铸剑谷的弟子,
也是唯一能取出经书的人。只要我们拿到经书,毁掉它,或者交给可靠的人保管,
就能阻止血影教的阴谋。”沈青看着她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本想一辈子浪迹江湖,
不再沾染铸剑谷的是非,可血影教的威胁一日不除,他就一日不得安宁。更何况,
柳月娘对他有恩,她的遗愿,他不能置之不理。“好。”沈青点了点头,将令牌收好,
“我带你去。但丑话说在前头,路上凶险,若是遇到危险,我不会救你第二次。
”苏凝脂眼中闪过一丝欣喜,抱拳道:“多谢沈兄。只要能完成师父的遗愿,我这条命,
不算什么。”沈青没有说话,转身望向寒江对岸。那里,隐约可见一片连绵的山脉,
云雾缭绕,正是苍莽山。铸剑谷的旧址,就在那片山脉的深处。十年了,他终于要回去了。
只是不知道,那里等待他的,是尘封的记忆,还是更加凶险的陷阱。江风更急了,
雪沫子打在脸上,冰冷刺骨。沈青握紧了手中的“墨隐”,剑身微微震颤,
像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波澜。他知道,这一趟行程,注定不会平静。血影教的人,
或许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。但他别无选择,为了师父师娘的血海深仇,为了江湖的安宁,
也为了那半部《淬火经》,他必须去面对这一切。苏凝脂看着他的背影,心中安定了不少。
她能感觉到,眼前这个男人,虽然外表冷漠,心中却有一杆秤,知晓善恶,明辨是非。
有他在,或许真的能完成师父的遗愿。两人沿着江畔,朝着苍莽山的方向走去。
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,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脚印,
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即将开启的传奇。 古道遇伏离开寒江,两人一路向西,
朝着铸剑谷所在的苍莽山脉行去。沈青话不多,一路上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地赶路,
只有在遇到岔路时,才会开口询问苏凝脂的意见。苏凝脂倒是颇为健谈,
偶尔会说起她师父柳月娘的往事,说起铸剑谷当年的繁华。从她的口中,沈青才知道,
柳月娘离开铸剑谷后,隐居在江南水乡,潜心研究制符之术。后来收了苏凝脂为徒,
不仅教她武功和制符,还时常提起铸剑谷的旧事,说起谷中那座高耸的熔炉,
说起师兄弟们一起练剑的场景。“师父说,铸剑谷的熔炉,是用千年玄铁打造的,每次开炉,
都要烧三天三夜,炉火能映红半边天。”苏凝脂眼中满是向往,“她还说,
沈师兄你当年是谷中最有天赋的,十五岁就能铸造出上品利器,谷主都常说,
你将来一定能超越他。”沈青听着,心中泛起一阵酸楚。那些年少时光,
是他心中最珍贵的回忆,却也最痛。大火那晚的惨叫声、浓烟味,至今还时常在他梦中浮现。
“血影教为什么一定要毁掉铸剑谷?”苏凝脂忽然问道,打破了沉默。“因为《淬火经》。
更新时间:2025-11-21 10:06:4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