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，我什么都不要，真的。”

“这凤冠霞帔，这无上荣光，都该是你的。陛下的心意，我……我不能要。”

云府的偏厅里，云薇正拉着我的手，哭得梨花带雨。

她一双美目通红，声音哽咽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而我，只是她口中那个“姐姐”，丞相府里上不得台面的庶女，云舒。

今天，宫里来了圣旨。

新帝登基，要从朝中肱骨之臣的府里择一位贵女，充实后宫。

所有人都心知肚明，这个名额，只会落在云薇头上。

她是丞相府的嫡女，京城第一才女，更是当今圣上萧珏的青梅竹马。

他们从小一起长大，情谊深厚。

如今萧珏登基为帝，第一个要迎娶的，自然是她。

可她偏偏要在全家人面前，演这么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。

她拉着我的手，哭着对父亲说：“爹，女儿不愿与姐姐相争。陛下是天子，当雨露均沾。可女儿私心里，只盼姐姐能得一良人，一生顺遂。”

她转向我，泪眼婆娑：“姐姐，你进宫吧。陛下他……他仁厚，定会好好待你的。我求他，我求他把正妻之位给你。”

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，在场的姨娘和下人们无不感动得眼圈泛红。

父亲，当朝丞相云正德，更是心疼地看着她：“薇儿，你就是太善良了。这等泼天的富贵，岂是她一个庶女能承受的？”

他的眼神扫过我，像在看一件碍眼的家具。

没有半分温度。

我垂着眼，心中一片冰冷。

上一世，我也是站在这里，看着云薇演着同样一出戏。

那时的我，又蠢又天真，被她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
我拼命摇头，说自己身份卑贱，配不上天子，求父亲和陛下一定不要拆散她和陛下的姻缘。

我把机会“让”给了她。

结果呢？

她如愿以偿，风光大嫁，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。

而我，被她设计嫁给了一个年过半百的侯爷做填房，不到三年，就被折磨致死。

临死前，我才从那个老侯爷口中得知，这一切，都是我“善良”的妹妹一手安排的。

她说，我一个卑贱的庶女，活着就是对她的一种羞辱。

重活一世，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，我只觉得无比恶心。

还想故技重施？

还想踩着我，去博一个不争不抢、心地善良的好名声？

我抬起眼，看着她。

云薇被我看得一愣，哭声都小了些。

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平静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
她大概以为我会像上一世那样，感激涕零地拒绝，然后跪下来求她接受。

父亲也皱起了眉，不耐烦地呵斥：“舒儿，还不快谢谢**妹！若不是她心善，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！”

我没理他。

我的目光，始终落在云薇的脸上。

她被我看得有些心虚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：“姐姐……？”

我终于开口了。

没有感激，没有推辞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。

我轻轻挣开她的手，对着她，微微一笑。

“好啊。”

一个字。

清清楚楚。

偏厅里瞬间鸦雀无声。
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丫鬟忘了添茶，姨娘忘了拭泪。

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父亲，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，仿佛不认识我一般。

最精彩的，还是云薇的表情。

她脸上的悲伤和泪水，就那么僵在了那里。

那双美丽的眼睛里，先是茫然，然后是错愕，最后，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和愤怒。

她大概是想破了脑袋，也想不明白，我为什么会答应。

按照她的剧本，我应该跪地推辞，痛哭流涕地感谢她的“成全”，然后她再“勉为其难”地接受，顺便收获一波同情和赞美。

可我偏不。

我不但答应了，还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。

“姐姐……你……你说什么？”云薇的声音都在发颤，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我看着她，又重复了一遍，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愉悦。

“我说，好啊。既然妹妹如此为我着想，那我这个做姐姐的，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。”

我转向父亲，屈膝一福，姿态标准得无可挑剔。

“多谢父亲成全，女儿，愿意进宫。”

父亲的脸色铁青，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发抖：“你……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！**妹的好意，你竟敢当真？”

不知廉耻？

我心中冷笑。

上一世我知廉耻，把一切都让给她，最后换来的是什么？

一具破席，草草下葬。

这一世，我就是要“不知廉耻”地活下去。

还要活得比谁都好。

“父亲息怒，”我依旧平静，“方才妹妹情真意切，女儿若再推辞，岂非显得虚伪，更辜负了妹妹的善良？”

我把“善良”两个字，咬得极重。

云薇的脸，瞬间白了。

她终于装不下去了。

“姐姐！你怎么能这样！”她尖叫起来，再也不见方才的柔弱，“我那是……我那是客气！你怎么能当真！你明知道陛下心里的人是我！”

哦，终于不演了。

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，只觉得痛快。

“客气？”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，“原来妹妹方才那番话，都只是客气啊？我还以为妹妹是真心实意为我好呢。”

“你！”云薇气得浑身发抖，眼泪又涌了出来，这次，却是真的被气哭的。

“云舒！你给我跪下！”父亲勃然大怒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。

整个偏厅乱成一团。

姨娘们手足无措，下人们噤若寒蝉。

云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指着我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我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
看着他们丑态毕露。

这，才只是个开始。

云薇，你欠我的，我会一点一点，全部讨回来。

就在这片混乱之中，一个尖细的嗓音，如同利剑般划破了喧嚣。

“圣旨到——”

众人瞬间噤声。

只见一个身穿青色总管太监服饰的人，手持明黄卷轴，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，缓缓走了进来。

他身后，跟着一个身穿玄色龙袍的挺拔身影。

那人面容俊朗，眉眼深邃，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。

正是新帝，萧珏。

他怎么来了？

所有人都跪了一地，山呼万岁。

我也跟着跪下，将头深深埋下，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。

萧珏的目光扫过全场，最后，落在了哭得不能自已的云薇身上。

他眉头微蹙，声音低沉：“爱卿，这是怎么了？”

父亲连忙磕头：“陛下恕罪！是臣教女无方，惊扰了圣驾！”

他说着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
萧珏的目光，终于从云薇身上，移到了我的身上。

那道目光，带着审视，带着探究，像冰冷的刀锋，刮过我的皮肤。

我能感觉到，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。

偏厅里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。

云薇还在低低地抽泣，那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，也格外……做作。

良久，萧珏终于开口。

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。

“云舒。”

他叫了我的名字。

“抬起头来。”

更新时间：2025-12-09 21:05:5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