嫁为将军妇,***夜操劳。
侍候婆婆,教养儿女,操持内外。
勤勤恳恳,从未有过一句怨言。
将军在边疆十载才归来,还带回一位怀孕的妇人,请为平妻。
从此,平妻搓磨,儿子弑母。
他们阖府兴荣。
一朝重生,却只余下半年寿命。
一位道士找到我,说是因果轮回,有一个换命之法可以救我。
只要他们死得比我早,我就能自动换到他们的寿命。
消化了很久,我才发现自己重生了。
不等欣喜,却发现自己只余半年的寿命。
自打十年前随夫从军,替丈夫挡了一箭,身上便落下旧疾,加上多年思虑操劳,每七日一循供奉婆婆一碗血作为药印子,府医把脉估算,预计撑不过今年的冬天。
一月后,我心心念念盼他回家的丈夫终于凯旋归来,却带来一位怀孕的妇人,他将自己的战功请封她为平妻。
我育有两个儿子,儿子更喜新嫁娘,他们配合新妇夺我管家、中馈之权,以搓磨我为乐,甚至断我手脚,最后一卷凉席扔到柴房,让我生生饿死。
我笑得面目扭曲,笑命运惯会捉弄人。
既然让我重生,又为何只有半年寿命。
突然,一位云游四海道士来找我,他说重生之人有机缘,此消彼长,因果轮回,有一个换命之法,可得一线生机。
夺你性命者,只要他们死得比我早,余下的寿命便归属于我。
说罢,不等我细问,他便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
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骗子,说的方法是否属实。
只有半年寿命,赌一把又何妨。
就算是假的,黄泉路上,那就全家一起下地狱。
婆婆、大儿顾文安、小儿顾培清、丈夫顾晓成与他的平妻王潇潇。
让他们死,无非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,这样最快,但是为下策。
活着,我不想锒铛入狱的活法,我想正大光明地风光地活。
小厮绑了一个女子,扔到厅堂之上。
坐在主位上的我,看着我的大儿子顾文安急匆匆地赶过来。
不跟我行礼,直接去解绑了女子。
“娘,既然你发现了,孩儿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。
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心仪的女子,她对我有救命之恩。
救命之恩,当涌泉相报,这是你教我的君子之理,求您成全。”
一年前顾文安春闱考试前去佛前求功名,返回时马车于山林失控,摔得人仰马翻。
该女子在佛寺当尼姑,名叫莫涟。
正巧路过,莫涟将他带入寺中,日日照料,我的好儿子对她芳心暗许,只等他来娶她,女子便为他还俗。
“你们身份有殊,我同意你纳她进门,作你妾室。”
莫涟眼泪依依,他心疼得紧,“娘,我这辈子非她不娶。”
“如今你有功名在身。
她一介平民女子,若是想要成为勋贵之家的妻子,当受五十鞭。
你可舍得?”女子泪落似梨花,泫然跪地,我见犹怜,“夫人,我爱顾郎,我愿意。”
上辈子,我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,顾文安惊马,必是她用了手段。
美救英雄,更显情深,一来女子心机不如所看到得那般单纯;二来身份有别,勋贵之家的正妻之位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定夺的。
我疼惜亲儿,打了女子五十鞭,女子奄奄一息,我丈夫顾晓成归来,骂我教子无方,二话不说就打死了女子。
顾文安彻底记恨上我,认为我言而无信、又背后使阴招,我寄送到娘家的求救信都被一一阻截,也是他追捧新妇王潇潇,对她的孩子情同手足,串掇她搓磨我。
我向来以他为荣,自打十年前顾晓成离府,我便既当严父又当慈母,教他诗书礼仪,教他君子道理,他生病***夜守候照料,他科举紧张不已,我安慰他后,自己却是整宿难安。
世间竟然真有养不熟的孩儿。
现如今,我静静地看着面前冲我怒目而视的好大儿。
“母亲你何必欺负涟儿,如果一定要挨鞭的话,娘,那就让我来!”我同意顾文安的请求,特意吩咐下人下了死手,五十鞭,鞭鞭入肉到骨,打得他全身鲜血淋漓。
我静静地看着,结束时,我叫人将昏迷的他泼醒,“此事再议。
我已跟你父亲通过消息,他若同意,我便三媒六礼,亲自替你下聘。”
我收到了夫君八百里加急的文书,他让我收整府内,清点府内金银,迎接一位圣上亲封的贵人。
上辈子,我本以为贵人是对他多有提携之人,大操大办,生怕礼数不足怠慢了贵客,让他落了面子,也影响仕途。
没想到他带来的妇人要与我为平妻,***日打理的产业,也拿了一半去当聘礼,给他们做了嫁衣。
京城人人夸赞郎才女貌,顾郎情深,天作之合。
却不管我这个旧人,伤心凄凉,是不是被剥了半层皮。
我并未将莫涟与顾文安的事情告知顾晓成,反而我模仿顾晓成的语气与笔迹结合原先的家书重写了一封。
我让小厮开一扇小门纳女子做了顾文安的通房。
将这家书递给顾文安,“这是你爹的吩咐,他不同意你娶她为妻,”顾文安当场吐了一口血,溅到信纸上,我让手下的人赶紧将它拿开。
慈母般安慰了他好一会儿,才道,“不***将会有一个新的母亲,我不在你爹身边,是她尽心尽力侍候我的夫君、你的父亲,她于我们家有恩。
你要待她亲如生母。
她的孩子,也就是你的新胞弟,你更要尽心尽力,不可区别对待。”
“别愁眉不展的,你父亲跟新妇肯定有很多趣事,边塞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,将士百战不怠,九死一生。
这都是你居于京城一方天地见不到的传奇,半月后他们归来,你别太闹脾气失了礼数,乖,去问问他们啊!”05“娘亲,我要出门,快给我钱,不然我就告诉祖母。”
我看着顾培清——我的二儿子,他半是亲昵半是威胁地看着我,全然不似后来废我双手双脚的恶鬼模样。
我将袖中的钱袋拿出,他一把捞过,表情惊讶,许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。
“谢谢娘,你对我最好了!”拂袖离开,胭脂味浓郁地在屋内蔓延。
我描摹了一幅女人的画像附带一张纸条,叫心腹翠竹进来,“去绣春楼找到她,根据纸条培养其性情。”
绣春楼是京里最大的青楼,顾培清日日流连其中。
他酒囊饭袋的纨绔之态是婆婆疼爱出来,自打幼时起,祖母便养于膝下,除了问我要钱,其他都不让我介入分毫,“锦宁,长子全凭你栽培就是,二儿就不要过得这么苦了。”
虽然养于祖母名下,我对他的关爱并没未少分毫,顾文安该有的吃穿用度都有,关心我也一分不落,只是小时候见我避之不及,长大后又一副惫赖模样,隔三差五找我就是要钱泡花楼、玩蟋蟀、堵伯等纨绔子弟做派。
我想要教养,便被婆婆阻拦,一哭二闹,骂我不配为人母。
如今功名不就,婆婆就气我幼时不教,我试图跟她讲理,她说我是孩子的娘,指责没有尽到责任就是失职,说得冠冕堂皇,让我无奈至极。
突然,婆婆身边的吴嬷嬷作揖后走了进来,“夫人,老夫人病去如山倒,请夫人速速将药送去。”
所谓病去如山倒显然是托词,她盼着我将七日取一次的血拿给她。
五年前新岁,婆婆突然间心疾发作,找到的江湖游医开方,需要亲者之血作为药引子,七日取一次,方能延年益寿。
此等残害人命的庸医不等我打出去,婆婆便信了十成十。
若我不愿,就用孝道压我。
每七天一循,她着贴身嬷嬷看我取血,取了四年后才信任我,让我自己送来。
就连上辈子我断手断脚,她都让人在我身上割血,深怕我一命呜呼她也寿元无多。
我叫思琴去取一碗鸡血伪装我的血送去。
思琴回复,老夫人未发现异样。
一连几日,老夫人的脸色比平日而言更加红润。
婆婆,多喝些,到时候欠的,都让你一点一点还回来。
三日后,一辆刻着顾家徽的马车上走下一个女子。
跟平常的女子不同,她梳着男子的马尾髻,举手投足间更加不羁。
“都说了不要让我坐马车,我又不像京城养的娇花,一碰就倒了。
这马车坐得我浑身不自在!”“潇潇,又在说笑了!你怀了孕,又是头胎,自然得处处小心、时时在意。
肚子里的娃可没你皮实。”
老夫人带我们迎接他们,他们先哭了一顿,见带来新人,虽皱了眉,但看到怀孕了,就很高兴。
夫君跟我说王潇潇是本朝唯一一位女将军,中毒之际,是她救了他。
皇上替他们赐婚,跟我同为平妻,两月后成婚,让我不可善妒。
十年前我为他受伤,他说娶妻如此,夫复何求,说此生不会负我,这辈子我是他唯一的女人,若是有了战功,必请我为诰命。
如今白云苍狗,可笑我为他那般情深。
既然你允诺的没有给,那我就亲自来拿。
我恭眉顺眼,“一切都听夫君的。”
又怪夫君,怎么不更早通知,不可委屈了这位女子。
我赶紧吩咐手下人替她操办事宜,贤妻得紧。
又叫孩儿速来请安,良母姿态。
“深宅之妇果然听话又无趣,就跟家养的犬不如西北的狼狗带劲一般。”
我的夫君也附和道,“眼界狭隘,鼠目寸光的妇人,自然比不上你。
别自降了身份。”
我自惭形秽地低头。
却挡住了眼里的冷笑。
深宅大院年年埋骨,其死伤人数可不比战场多让。
顾培清走上前来,看清女子的相貌,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落落,你怎么敢不经我的命令就出来抛头露面的?”顾培清扇了她一巴掌,凶着脸拽着她就走。
王潇潇待要挣脱,顾晓成过来狠狠地踹翻他,“混账!这也是你的母亲!你怎敢这么对她!”“落落,你什么时候爬到我爹的床上,你这个贱货!”“逆子!”顾晓成抄起军棍一棍一棍打到他的身上,将他打得蜷缩起来。
顾晓成初次回归,自然得展示自己作为父亲的权威,他不会让我出手管制。
我见打得差不多了,就叫人拉开他们。
抱着顾培清哭了一会儿,才让他们好好交流说话。
众人才知晓,十日前顾培清纳了一个叫落落的花魁作妾,其相貌与王潇潇几乎一模一样。
叫来的落落跪在地上,眼泪簌簌,“姐姐,我找你找得好苦啊!”王潇潇神色复杂地看着她。
落落跟顾培清交代过自己有一个姐姐,小时候走失了,请求他找寻。
但实际上,双生子是不祥征兆,落落生下来就被抛弃,人牙子几经转卖,最后落了风尘。
上辈子,王潇潇胎位不正,生下了死婴。
落胎后身体大损,无法重返战场,性情变得郁郁寡欢。
本以为顾晓成如此地深情款款,但郎情妾意终究抵不过生活的一地鸡毛。
顾晓成受不了,跟同僚应酬时到青楼发现了落落,一直将她养为外室。
这辈子,我提前栽培落落,她本就熟读诗书,学得很快。
我让她扮演温柔善良又带一点洒脱与豪爽的女子,又针对顾培清的性子与喜好,对症下药,顾培清当下便纳她进府,不可自拔。
王潇潇出自王氏二房,其父太常寺卿,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顾培清还新鲜落落。
王家当即认祖归宗,补了嫁妆过来,这算是我对落落的承诺之一。
半月后勉强养好伤,顾文安终于向父亲跟二夫人王潇潇请安,王潇潇想跟他打好关系,主动跟他说话。
她对西北趣事侃侃而谈,谈她的抱负,谈她的战绩,如在眼前。
上辈子顾文安对她说的生活心驰神往,那股子自由与荣誉共生的战场,一下子住进了他的心怀,对王潇潇立刻叫了娘亲,对她更为亲近,说是她的亲生孩儿也不为过。
这辈子,我听得津津有味,顾文安却兴致恹恹。
“文安,娘有要事要处理,先走了,你有什么棘手的事情,可以求求二娘。
她也是你的母亲,跟我一样欢喜你。”
我走后,果然顾文安恳求王潇潇,帮忙说服顾晓成,同意她迎娶尼姑之事。
王潇潇自是乐意,我先前找了府医给她把脉,让府医笃定地说,她这一胎怀的是男胎。
如果顾文安娶一个尼姑助力,对王潇潇来说有益无害。
我以顾晓成的名义,叫夫子将顾文安的这十年功课拿给顾晓成看一看。
尤其是突出最近的内容。
顾文安半月里躺在床上,我让他不要落下功课,但他无心无力,内容做得潦草得很。
几番对比之下,又听闻王潇潇说要给他娶妻的消息。
觉得全番都是这尼姑引得他的儿子五迷三道。
顾晓成当晚将顾文安揍得不能下地,又唤了那尼姑过来,当着顾文安的面打得女子奄奄一息。
姗姗来迟的我救下了女子,又心疼地抱着大儿子哭,“你十年不管不顾,一回来就打我的孩子。
顾晓成,文安有过,你也不该不教就罚!“文安,别倔了,求求你的父亲,或者求求你另一个母亲,说你知道错了。”
顾文安恨恨地看着他们,尤其是王潇潇。
“那女尼也已经成了大儿通房,他们房中之事,我们做父母的无需干涉太多。
夫君,他知道错了,***后也会多加管教的!”顾晓成骂我,“慈母多败儿!”09我将顾文安带回卧房,像往日那般叫府医医治,“文安,我看你跟二娘之间有误会。
你不要记恨上她,更要讨好她。
她是女将军,身份尊贵,生的孩子,日后若是承袭父亲的爵位也是应当的。
做事不可不留一线。”
“娘亲陪不了你一辈子,兄弟手足,他们才会陪你走得更远。”
顾文安沉默不语,任由小厮将金疮药上到他的身上。
又过了几天,王潇潇与顾文安在凉亭起了争执,意外失足落水,腹中胎儿流产。
看着一盆一盆血水端出来,卧房前顾晓成狠狠地打了顾文安一巴掌。
顾文安冷笑,“你回来除了打我什么都没干过!有爹还不如没爹的,有本事就打死我!”顾晓成气得又打了他一顿,“逆子!去列祖列宗的牌位下好好反省!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出来!谁都不许给饭吃!”我站在产房内,不愿意出去,免得顾晓成发疯发到我身上。
两天两夜后,我才拿着饭盒装模作样地去祠堂看顾文安。
“你爹不让我来看你,娘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过来,快吃点东西,都饿瘦了。
“娘一会儿去求老夫人,你爹孝顺,会听她的话。
你到时候给你爹认错,五娘的孩子已经流产了,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都恩怨已了,文安,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。”
“母亲,你怪我吗?”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
你永远是娘最喜欢的孩儿。”
顾文安低下头,“母亲,我知道了。”
我请来老夫人,孝道如山,顾晓成果然罢休。
我叫心腹丫鬟翠竹将赏银分发给打扫凉亭附近的小厮。
五日后,厨房里的新厨子做得鸡汤寡味老硬,婆婆最爱鸡汤,这道菜毁了,她脾气差得紧。
我将顾文安唤来,说了这事,又提点他,“兴味楼的鸡汤最是一绝,羊蝎子也不赖。
两样分别是你祖母跟父亲的挚爱。
“祖母疼惜你,你要有感恩之心;玉不琢不成器,你爹训你,也是希望你好。
你爹对你好,你今后的路才顺。
况且家里不只你可以继承这世子之位,这个道理你要明白。
看准时机,必要的时候要在你爹面前表现表现。
我的文安这么优秀,你爹也会以你为骄傲的。”
“孩儿谨遵娘亲教导。”
突然,狂风大作,骤雨如箭疾下。
东南角有一束烟花升起,我便知道,时机正好。
两个时辰后,府里小厮慌里慌张地送来了消息,“夫人,不好了,兴味楼有狄人刺杀太子,大少爷替太子挡了三刀,如今生死不知。”
后面跟着一群人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