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做梦也没想到,丈夫有一天会变成她不敢认识的样子,就在她伤心愤怒的时候,母亲却告诉了她一个秘密……1通勤风暴凌晨六点五十八分,林夏的手指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三次,才终于按中手机屏幕。
荧光蓝的数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,昨天加班到十点定的五点半闹钟,居然被她鬼使神差设成了下午。
“周明远!”她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翻了床头柜上的水杯,塑料杯在地板上骨碌碌滚出半米远,“你怎么不叫我?人闷在枕头里的声音:“你说今天轮我送朵朵上学……”话没说完就被林夏的拖鞋砸中后背,他慌忙掀开被子,露出眼角还沾着眼屎的脸,“祖宗,现在七点零五,来得及。”
来得及个鬼。
林夏冲进卫生间时,镜子里映出她乱得像鸡窝的头发,以及眼霜都没来得及涂的黑眼圈。
昨晚给客户改方案到凌晨一点,此刻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地抗议。
她咬着牙刷挤洗面奶,听见客厅传来女儿奶声奶气的抱怨:“爸爸,面包又烤焦了!”“朵朵先喝牛奶,妈妈马上好!”林夏对着镜子做了个深呼吸,牙膏泡沫顺着嘴角滴在睡衣上。
她扯下毛巾胡乱擦了把脸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,“你车限号吧?今天得坐地铁!”周明远正手忙脚乱把焦黑的面包往垃圾袋里塞,闻言肩膀猛地绷紧:“我、我约了客户八点半喝咖啡……”“约客户重要还是女儿迟到重要?”林夏的声音陡然提高,在玄关处换鞋的朵朵缩了缩脖子。
女人踩着高跟鞋冲出来,抓起女儿的书包往肩上一甩,马尾扫过男人欲言又止的脸,“算了,我送!你爱干嘛干嘛去。”
七点二十五分,母女俩站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。
五月的晨风带着暖意,却吹不散林夏眉间的焦虑。
手机屏幕上显示前面还有三辆车排队,她咬咬牙,拽着女儿往地铁站跑。
六岁的朵朵背着粉色书包,小短腿跑得气喘吁吁:“妈妈,幼儿园老师说不能跑太快……”“今天例外。”
林夏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,脑海里闪过上个月因为迟到被扣除的全勤奖。
转过街角时,她看见地铁口的人群正像潮水般往里涌,心脏猛地往下一沉——早高峰的一号线,从来都是战场。
果然,安检口前排着蜿蜒的长队。
林夏掏出手机看时间,七点四十,公司打卡时间是八点三十分,地铁到国贸站需要二十五分钟,加上出站步行……她咬了咬嘴唇,弯腰把女儿抱起来:“朵朵,抓紧妈妈,我们得插队了。”
小女孩懵懵懂懂地搂住她的脖子,听见妈妈在人群里一遍遍地说“对不起,孩子要迟到了”。
有人不耐烦地回头,却在看见朵朵睁得大大的眼睛时,终究让出了半条道。
林夏喘着气通过安检,手腕上的表带被汗水浸得发潮。
地铁门在眼前合上的瞬间,林夏终于把女儿放下来。
车厢里人挤人,朵朵的小皮鞋被踩了一脚,眼眶立刻红了。
林夏心疼地把她抱到扶手上坐着,自己则被人群挤得贴在立柱上,闻着混杂着香水和汗味的空气,胃里泛起一阵恶心。
“妈妈,你的头发乱了。”
朵朵伸手去够她额前翘起的发丝,林夏这才想起出门前连梳子都没来得及拿。
她对着女儿笑了笑,笑容却在听见手机震动时凝固——工作群里弹出主管的消息:“全体注意,八点半准时到会议室,甲方临时提前看方案。”
林夏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指甲把掌心掐出几道红痕。
昨天她明明跟主管确认过方案时间,怎么突然就提前了?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“老婆,对不起,我实在来不及了……”后面跟着一张咖啡杯的照片,杯底还剩三分之一的褐色液体。
她猛地按灭屏幕,抬头看见地铁报站“国贸站即将到达”。
七点五十五分,还有三十五分钟。
林夏深吸一口气,在人群中艰难地转身,准备挤向门口。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惊呼,有人的手肘撞在她腰上,她重心不稳往前一倾,怀里的朵朵差点摔下去。
“小心!”旁边的年轻男孩伸手扶了她一把,林夏这才发现朵朵的书包带子挂在了别人的公文包拉链上。
她手忙脚乱地解开带子,抬头时看见男孩西装上的褶皱,突然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换工作服——身上还穿着昨晚熬夜时的灰色卫衣。
八点十分,林夏冲进公司楼下的便利店。
“麻烦拿件L码的白衬衫。”
她把衣服往臂弯里一夹,又抓起货架上的能量棒,结账时才发现口红不知何时从包里掉了出去。
便利店小哥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怀里的女儿,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轻声说:“女士,您的鞋带开了。”
她低头一看,右脚的高跟鞋鞋带不知何时松开,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截。
林夏蹲下来系鞋带,朵朵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:“妈妈,你眼睛红红的。”
“妈妈没哭,只是……”她喉咙突然哽住,抬头看见玻璃门外的阳光,深吸一口气站起来,“只是跑得太快,风吹的。”
八点二十九分,林夏抱着女儿冲进会议室。
主管的脸色瞬间沉下来,刚要开口,却被她怀里的朵朵抢先了:“叔叔好!妈妈说今天要给好多人讲故事!”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。
林夏把女儿安顿在角落的沙发上,从书包里掏出绘本,转身时看见甲方总监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。
她扯了扯皱巴巴的白衬衫,忽然想起包里的能量棒还没吃,胃里空空荡荡的,却莫名有了些力气。
“抱歉,路上有点状况。”
她打开投影仪,屏幕上跳出昨晚改到最后一版的方案图,“我们从用户痛点开始讲吧。”
会议进行到一半时,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她趁大家看投影时偷偷瞄了一眼,屏幕上显示“未知号码”。
刚要挂断,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:“请问是林夏女士吗?这里是朝阳医院,您母亲刚才在菜市场晕倒了……”林夏的手指猛地收紧,投影仪遥控器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,朵朵从沙发上站起来,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。
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,她却觉得后背沁出一层冷汗,耳边响起母亲昨天打电话时的声音:“夏夏,你爸的降压药又没了……”“对不起,”她弯腰捡起遥控器,声音比平时高了两个分贝,“我们继续。”
屏幕上的图表有些模糊,她眨了眨眼,发现是自己的睫毛上沾了水珠。
窗外的阳光正盛,在地毯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,像极了今早地铁里的人群。
双重真相上午十点零七分,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才勉强让声音保持平稳:“张总,这个模块的数据我们会后可以单独过一遍。”
投影仪的光打在她脸上,映出睫毛投下的阴影,像两道紧绷的弦。
角落里的朵朵正抱着绘本打盹,小脑袋一点一点的,书包带滑到了手肘上。
甲方总监抬手看表:“那就到这里,下午三点前把修订版发我。”
林夏刚要说“好的”,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起来,这次是医院的固定电话。
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会议室,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慌乱的节奏。
“喂?我是林夏,我妈现在怎么样?”她靠在楼梯间的扶手上,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消毒水的味道突然钻进鼻腔,她这才想起上次带母亲体检还是去年秋天的事。
“林女士,您母亲已经清醒了,血压160/100,血糖有点高。”
护士的声音冷静中带着不耐,“不过她不肯做全面检查,说要等女儿来。”
电梯“叮”的一声打开,林夏看见周明远昨天落在沙发上的蓝色文件夹,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他袜子上的破洞。
“我马上来。”
她挂断电话,转身看见朵朵***眼睛站在会议室门口,手里还攥着她的能量棒。
“妈妈,你是不是要去看外婆?”小女孩的头发睡得翘起来,像只炸毛的小兽。
林夏蹲下来替她整理书包带,摸到夹层里皱巴巴的橡皮泥,喉咙突然发紧——今天本该是幼儿园的手工课。
“朵朵乖,妈妈叫王阿姨来接你好不好?”她掏出手机给保姆发消息,指尖在屏幕上滑了三次才按中键盘。
朵朵却摇摇头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:“这是外婆给我的,妈妈带给她吃。”
十点三十二分,林夏抱着女儿冲进急诊室。
母亲正坐在病床上,花白的头发乱得像团毛线,看见外孙女立刻笑了:“朵朵怎么来了?是不是又偷玩***口红啦?”“妈,你别转移话题。”
林夏把水果糖塞进母亲手里,触到她掌心的老茧,那是年轻时在纺织厂做工留下的。
护士递来缴费单,她扫了眼上面的数字,上个月给朵朵报英语班的账单突然在脑海里闪过。
“就是普通头晕,***病了。”
母亲扯了扯袖口,露出腕子上褪色的红绳,“你爸的降压药该买了,我想着去菜市场砍点价……”“跟你说过多少次,别去路边摊买保健品!”林夏的声音不自觉提高,旁边床的家属转头看过来。
母亲缩了缩脖子,像做错事的小孩,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露出半盒“深海鱼油”,包装上印着夸张的“包治百病”字样。
朵朵突然指着母亲床头柜上的保温杯:“外婆,这个和我幼儿园的水杯一样!”林夏顺眼望去,杯身上果然贴着朵拉的贴纸,是去年女儿生日时买的亲子款。
她记得母亲当时说“浪费钱”,却在接孩子放学时特意用这个杯子喝水。
护士拿着报告单回来时,林夏正在给母亲削苹果。
刀刃划过果皮,露出青白的果肉,像极了母亲病历上“疑似脑供血不足”的字样。
“林女士,我们建议住院观察两天。”
护士摘下口罩,下巴上有颗黑痣,“另外,您母亲的血糖值偏高,最好做个糖化血红蛋白检测。”
母亲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:“住什么院,家里的鸡还没人喂呢!”这句话让林夏猛地想起老家的院子,小时候下过雨后,母亲总在葡萄架下择菜,脚边卧着那只瘸腿的黄狗。
她低头看着母亲手背上的老年斑,指甲缝里还沾着菜市场带回来的泥。
“听医生的,先住院。”
她把苹果切成小块,用勺子吹了吹递过去,“我已经给老家的李婶打电话了,她会去喂鸡。”
母亲张嘴要反驳,却在看见朵朵举着勺子凑过来时,乖乖咽下了苹果块。
中午十二点十七分,林夏哄睡了母亲和女儿,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啃能量棒。
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缴费单上,“住院押金3000元”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疼。
手机在这时响起,是周明远的视频通话请求。
“老婆,朵朵没迟到吧?”男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,身后是熟悉的办公室背景墙。
林夏看见他领带歪了,领口处有块咖啡渍,突然想起早上他说“约了客户”时心虚的眼神。
“妈在医院。”
她把镜头转向病房,周明远的表情瞬间凝固。
能量棒卡在喉咙里,她咽了咽口水,听见自己说,“以后别让妈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保健品了,她抽屉里全是发票,光上个月就花了两千多。”
屏幕里传来文件翻动的声音,周明远的目光突然飘向别处:“我下午要去见***组,晚上回家再说行吗?”林夏刚要开口,看见他电脑屏幕上闪过“三年前项目”的字样,还有自己的名字。
“周明远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警告,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,送来几个推着床的护工。
男人张了张嘴,却在这时被敲门声打断,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探进头:“周总,***组到了。”
视频通话被匆匆挂断,林夏盯着黑掉的屏幕,突然想起结婚七周年那晚,周明远也是这样匆忙地接了个电话,然后说“公司有事”。
她摸出母亲抽屉里的保健品发票,“中老年活力套餐”的印章下面,赫然盖着“明远商贸”的财务章。
下午两点零五分,林夏把朵朵交给赶来的保姆,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。
阳光晒得车顶发烫,司机师傅开着收音机,正在播“本市开展保健品专项整治行动”。
她摸出手机给周明远发消息:“明远商贸是怎么回事?”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想起刚才在母亲床头看见的笔记本,第一页歪歪扭扭写着:“给夏夏的手术费,还差两万三。”
出租车在国贸大厦前停下时,林夏看见玻璃幕墙里映出自己的脸——头发乱得像鸟窝,白衬衫领口沾着苹果汁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按下电梯里“18层”的按钮,指甲在掌心刻出新月形的红痕。
电梯门打开的瞬间,她听见茶水间传来两个女员工的低语:“听说周总最近在走***流程,好像和三年前的旧账有关……”会议室的门虚掩着,她听见周明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:“那个项目的合同副本确实在我手里,不过……”林夏的手指刚要推开房门,手机突然震动,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照片——朵朵正举着自己做的橡皮泥蛋糕,上面插着三根彩色牙签,配文:“朵朵说今天是***‘辛苦日’,要给妈妈庆祝!”照片里的阳光那么明亮,照得林夏眼眶发酸。
她想起早上在地铁里,朵朵说“***头发乱了”时的眼神,突然放下了推房门的手。
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,能看见整个城市的高楼大厦,像无数支插在蛋糕上的牙签,光鲜亮丽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味道。
她转身走向电梯,口袋里的能量棒已经碎成渣,扎得大腿生疼。
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周明远的消息:“老婆,等我处理完这事,我们带妈去做全面体检,好不好?”林夏看着消息,想起母亲病历本上“建议家属陪同”的字样,以及刚才在医院走廊看见的孕妇,丈夫正小心翼翼地给她系鞋带。
电梯到达一楼时,她终于回复:“好。”
走出大厦的瞬间,五月的阳光铺天盖地落下来,她摸出包里的口红,对着玻璃门补了个妆。
镜中的女人眼睛依然有些红,但唇角上扬的弧度,像极了朵朵做的橡皮泥蛋糕上,那根倔强的小牙。
走廊裂痕下午三点四十四分,林夏的指尖在母亲的笔记本上停留了三秒。
泛黄的纸页上,“手术费”三个字被反复划掉又写上,旁边是密密麻麻的记账:鸡蛋五斤七块八,白菜三斤两块五,保健品退款三百元……最后一行是今早的字迹:“夏夏穿的卫衣破了洞,该买新的了。”
“妈,你到底哪不舒服?”她猛地转身,看见母亲正用颤巍巍的手往保温杯里倒温水,杯身上的朵拉贴纸翘了边。
老人听见这话,手指一抖,热水溅在手上,却只是慌忙把笔记本往枕头底下塞:“就、就是头晕,医生说……”“别骗我了!”林夏提高声音,惊得邻床陪床的阿姨抬头张望。
母亲的嘴唇动了动,突然从抽屉里摸出个红布包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皱巴巴的***:“这是卖土鸡攒的钱,你先拿着……”病房门在这时被推开,周明远的西装上沾着几片树叶,显然是跑着来的。
他额角挂着汗,看见林夏手里的笔记本,眼神瞬间飘向别处:“妈,您感觉怎么样?我买了乌鸡汤……”“明远商贸的保健品,是不是你公司卖的?”林夏的声音像冰锥,砸在雪白的墙壁上。
周明远手里的保温桶晃了晃,汤汁渗出来滴在瓷砖上,像摊开的罪状。
母亲突然抓住林夏的手,指甲掐进她腕子:“夏夏,别问了,是我自己要买的……”“您当然想买!”林夏甩开母亲的手,从包里扯出皱巴巴的发票,“三千块的鱼油能降血糖?五千块的按摩仪能治腿疼?你们是不是觉得,我每天在地铁里被挤成沙丁鱼,就是为了给你们填这些无底洞?”周明远的喉结上下滚动,突然抓起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放:“你冲我吼什么?妈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谁?再说那保健品是正规渠道……”“正规渠道会被查?”林夏掏出手机,屏幕上是刚刷到的新闻,“明远商贸被列入保健品整治黑名单,周总知道吗?”她特意把“周总”两个字咬得很重,看见男人的脸瞬间煞白。
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手忙脚乱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。
林夏慌忙递过去,却看见母亲眼角的泪,混着皱纹里的灰尘,像朵枯萎的花。
周明远别过脸去,开始研究天花板上的裂纹,领带被他扯得歪歪扭扭,露出喉结上的红痕——那是今早替朵朵系红领巾时蹭的口红印。
“三年前你说项目出问题,要拿家里的存款垫资,”林夏的声音突然低下来,像绷到极致的琴弦,“是不是就跟这些保健品有关?”走廊里传来推床的轱辘声,周明远的皮鞋在地面蹭出刺耳的声响。
母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袖口滑落,露出内侧淡褐色的老年斑:“小远,听夏夏的,别再碰那些……”“妈,您先休息。”
周明远猛地抽回手,西装袖扣刮到母亲的手背。
林夏看见那道红印,想起小时候母亲背着她跑急诊,汗湿的衬衫蹭过她的脸颊。
她深吸一口气,从包里摸出朵朵的橡皮泥蛋糕,却发现彩色牙签已经断了两根。
就在这时,手机铃声突然炸响。
林夏看见“幼儿园”三个字,心脏猛地漏跳一拍。
电话那头传来老师焦急的声音:“林女士,朵朵在手工课上摔了一跤,额头磕到桌角……”“我马上来!”林夏的声音里带着颤抖,母亲已经掀开被子要下床,周明远则慌忙去扶轮椅。
她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,保温杯滚到脚边,朵拉贴纸彻底掉了下来,露出下面歪歪扭扭的字:“夏夏小时候总说,等妈妈老了要住带电梯的房子。”
下午四点十七分,三人在医院门口拦车。
五月的风卷着柳絮,扑在林夏脸上,痒得难受。
周明远伸手拦出租车,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——那是去年她送的生日礼物,当时他说“太娘了”,转眼却戴了一整年。
“坐我的车。”
男人终于开口,指向停车场角落的黑色轿车。
林夏这才想起,他今天本该限号,却开了这辆不知何时添置的新车。
母亲往车里钻时,腰猛地磕到车门,周明远伸手去扶,却被老人轻轻推开。
幼儿园医务室里,朵朵正抱着小熊玩偶抽搭,额角贴着创可贴。
“妈妈,我想做蛋糕给你,结果摔了……”小女孩的睫毛上挂着泪珠,手里还攥着半块紫色橡皮泥。
林夏蹲下来抱住她,闻到孩子头发里的苹果味洗发水,那是母亲上周特意买的,说“朵朵说同学用这个”。
“是我们没照看好孩子。”
老师递来事故报告,林夏看见“地面有水渍”几个字,突然想起今早出门时,周明远打翻的那杯水。
她抬头看向丈夫,却发现他正在和园长说话,西装裤膝盖处有块明显的褶皱,像朵揉皱的纸花。
“朵朵说,爸爸答应今天来接她。”
园长的话像根细针,扎进林夏的耳膜。
她转头看向朵朵,小女孩正用没受伤的手给小熊系绷带,动作像极了今早她给母亲削苹果时的样子。
周明远的手机在这时响起,他看了眼屏幕,迅速划到静音——来电显示是“李总”,备注里写着“保健品合作”。
傍晚五点零五分,夕阳把幼儿园的滑梯染成橘色。
林夏牵着朵朵的手往外走,听见身后传来周明远的脚步声。
男人手里拿着支冰淇淋,巧克力酱已经开始融化:“朵朵乖,吃冰淇淋就不疼了。”
小女孩抬头看向林夏,见妈妈没说话,才怯生生接过冰淇淋。
周明远的手指碰到她的,冰淇淋滴在地面,像滩化掉的谎言。
林夏突然想起求婚那天,他也是这样举着冰淇淋,说“以后每天都让你甜滋滋的”。
“明远商贸的事,今晚必须说清楚。”
她看着男人躲闪的眼神,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。
朵朵突然指着路边的流浪猫:“妈妈,小猫好可怜,我们带它回家吧。”
周明远弯腰抱起小猫,却被挠了一下。
林夏看见他手背上渗出的血珠,突然想起母亲病历上的“建议住院”,以及抽屉最深处那张泛黄的诊断书——那是她三年前流产时的证明,当时他说“忙完这阵就陪你去复查”。
“先送妈回医院吧。”
男人低头给小猫顺毛,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遮住了林夏脚边的朵朵。
小女孩突然把冰淇淋举到林夏嘴边:“妈妈先吃,甜的。”
冰淇淋的凉意渗进喉咙,林夏却尝不出味道。
她看着怀里的朵朵,额角的创可贴在夕阳下泛着光,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废墟上。
母亲坐在副驾驶,正用手帕给小猫擦爪子,银发在风里飘着,像落在肩头的雪。
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。
林夏摸出母亲的红布包,数了数里面的***——两千三百七十五块,刚好是她今早买白衬衫的钱的十倍。
周明远的车载广播突然响起:“本市破获一起特大保健品诈骗案,涉案公司涉嫌虚假宣传……”他猛地关掉广播,动作大得让小猫受惊跳开。
林夏看着后视镜里他紧绷的侧脸,想起结婚时他说“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”,而此刻,好日子像车窗外的街景,飞速后退,模糊成一片再也抓不住的光影。
病历疑云深夜十一点零三分,客厅的台灯在墙上投出扇形的光,像把锋利的刀。
林夏盯着周明远放在茶几上的U盘,金属外壳反光刺得她眼睛疼。
母亲坐在沙发另一头,膝盖上盖着那条补丁摞补丁的蓝毛毯,手里攥着朵朵的橡皮泥小熊。
“三年前那个项目,根本不是什么工程漏洞。”
周明远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纸,软塌塌的,“是保健品公司给的回扣,我……我想攒钱给你换辆新车。”
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想起流产那天,她躺在手术台上,听见护士说“家属怎么还没来”。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,和当年病房外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“所以你让我去借娘家的钱,自己却拿那些脏钱买新车?”她的声音里裹着冰碴,“那天我给你打电话,你说在谈客户,是不是就在收受贿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