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凉的指尖触到脸颊,她猛地缩回手。
“又做噩梦了?”门外传来王艳红的声音,语气里带着倦意和敷衍。
周楚红没说话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,呼吸急促,胸口起伏剧烈。
她盯着天花板,鼻腔里残留着婚礼那天的檀香味,辛辣刺鼻。
“快起来吃早饭。”
门被推开一条缝,王艳红探进半个身子,“曼曼已经在客厅了。”
听见那个名字,周楚红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。
指甲断裂,血渗出来,滴在被单上。
她低头看着那一点红色,心跳声大得震耳。
“怎么了?手受伤了?”王艳红皱眉。
“没事。”
她低声说。
“那你赶紧起来吧。”
王艳红转身离开,脚步轻快。
房间里安静下来,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,在墙上拉出一道道细线。
她慢慢坐起身,脚踩在地上,冰冷的瓷砖贴着脚底,像是提醒她这不是梦。
她张开手掌,断掉的指甲还嵌在肉里。
痛感真实得让她发抖。
“你不是死了吗?”她在心里问自己。
她记得那天,婚礼现场,宾客满堂。
王曼曼穿着婚纱,眼角含泪地望着未婚夫。
而未婚夫,她的未婚夫,握住王曼曼的手,说:“她总是欺负你。”
她站在角落,没人看她一眼。
心脏像被攥紧,喘不过气来。
现在,她回来了。
回到一切开始之前。
厨房飘来油条香,混着豆浆的甜味。
她深吸一口气,味道熟悉得令人生厌。
“小红,快来吃饭!”王艳红的声音从楼下传来。
她站起身,走向镜子。
镜中人还是十五岁的模样,脸色苍白,眼神却比记忆中更冷。
楼梯木板吱呀作响,她一步步走下楼。
客厅里坐着王曼曼,正低头喝粥,动作温柔。
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,嘴角一弯:“姐姐早。”
那一笑,和记忆里一模一样。
温柔、乖巧、毫无破绽。
周楚红停下脚步,手指搭在扶手上,指节泛白。
“吃吧。”
王艳红递来一碗粥。
她接过,坐下。
对面的王曼曼低着头,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米粒。
“昨天练舞累了吧?”王艳红看向王曼曼,“今天早点休息。”
“嗯。”
王曼曼点头,声音轻柔,“谢谢妈妈。”
妈妈。
这个词像一根针扎进耳朵。
周楚红低头喝粥,热汤滑过喉管,却没有暖意。
“你不吃油条?”王艳红问。
“不饿。”
她说。
王艳红叹了口气:“你这孩子,总是这样。”
周楚红没有抬头。
她知道这句话后面跟着的是什么——“曼曼就懂事多了。”
果然,王艳红接着说:“曼曼多听话啊,你也要学学她。”
王曼曼抬眼看了她一眼,目光平静,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。
但周楚红清楚,那是挑衅。
无声的,却致命的。
她放下勺子,起身:“我吃饱了。”
“才吃这么点?”王艳红皱眉,“你要注意身体啊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转身离开餐桌,背对着她们时,咬紧牙关。
回到房间,她锁上门,靠在门后。
心跳依旧紊乱,像是要冲破胸膛。
她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
阳光刺进来,照在书桌上的课本上。
那上面有她小时候的涂鸦,还有王曼曼偷偷写下的脏话,却被父母当成是她写的。
她伸手摸了摸那些字迹,指尖微微颤抖。
“这次……”她低声说,“我不再认输。”
她不再需要他们的认可。
也不再相信他们的眼泪与温柔。
手机突然震动,来电显示是“爸爸”。
她接起:“喂。”
“小红,你妈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太舒服。”
周军的声音传来,“要不要我回来带你去医院?”“不用。”
她打断他,“我没事。”
“你从小就这样,有什么事都不说。”
周军叹气,“你要是能像曼曼那样主动跟我们沟通就好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你自己注意点。”
他说完就挂了。
周楚红握着手机,指节发白。
她突然想起一件事。
她明明记得,重生前,王曼曼是在她家住了半个月后才搬来的。
可现在,她醒来的时候,王曼曼已经坐在了餐桌旁。
时间线变了。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窗外的风穿过纱窗,吹乱了她的头发。
空气中有一丝铁锈味,像是暴雨前的气息。
她走到床边,掀开枕头,抽出一本日记本。
翻开第一页,日期是三天前。
她明明记得,那晚她还在学校参加补习班。
她翻到最后一页,发现有一行字是她自己的笔迹——**“我看见她漂浮在空中。”
**她怔住了。
她从未写过这句话。
但她确信,这是她写的。
她闭上眼,试图回忆那天发生了什么。
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:王曼曼站在阳台上,双脚离地,像一片羽毛般缓缓升起。
她睁眼,呼吸急促。
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。
但她知道,王曼曼,不是普通人。
她必须弄清楚真相。
但现在,她只想做一件事——让王曼曼付出代价。
她合上日记本,放回原位,然后走到衣柜前,拉开最底层的抽屉。
里面藏着一把剪刀。
她将它紧紧攥在手里,冰冷的金属贴着手心。
“这一次,轮到我说了算。”
周楚红站在衣柜前,剪刀在掌心留下一道浅浅的压痕。
她盯着那行字:“我看见她漂浮在空中。”
脑海里那幅画面越来越清晰——王曼曼站在阳台上,脚底没有支撑,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托起,缓缓上升。
她猛地摇头,试图把这荒谬的画面甩出去。
可越是想忘,越觉得不对劲。
上一世,王曼曼总是以“体弱多病”为由请假,偶尔露面也是脸色苍白、动作轻柔,像个瓷娃娃。
但这一世,她却比谁都精神,连眼神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。
“不是普通人……”她喃喃自语。
楼下传来王艳红的声音:“小红,你爸说晚上要带亲戚来家里吃饭,你下楼帮忙收拾一下。”
她回过神,将剪刀放回抽屉,轻轻合上。
手指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。
客厅里已经摆满了水果和零食,王曼曼正蹲在地上整理茶几上的果盘,动作娴熟又自然,像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。
“姐姐。”
她抬头看了眼周楚红,“要不要我把橙子也剥了?”周楚红站在门口没动,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:“随你。”
王曼曼笑了笑,低头继续剥皮,指尖灵活得不像个常年自称“身体虚弱”的人。
周楚红走到沙发旁坐下,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重生后的第一顿早餐,她就察觉到对方的异常,现在看来,这种异常远不止是“精神状态良好”。
她开始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:王曼曼总能精准踩中父母的情绪点;每次她和父母有争执,王曼曼总会适时出现,用温柔的话语替她“求情”,结果却是把她推入更深的泥潭;还有那次校庆演出,她差点从舞台上摔下来,所有人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,只有她知道,那是王曼曼悄悄拉住了她的裙角……“姐姐?”王曼曼递来一块剥好的橙子,“吃点水果吧,对嗓子好。”
周楚红接过,却没有吃,而是放在桌上,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:“你最近练舞很辛苦?”王曼曼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:“嗯,老师说我的基本功还需要加强。”
“是吗?”周楚红轻笑一声,“那你昨晚怎么还能去阳台吹风?”王曼曼手一抖,橙子汁溅到了地上。
“啊……对不起。”
她慌忙擦地,声音依旧温柔,但眼神已经开始躲闪。
周楚红没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她在等,等她露出破绽。
晚上的家庭聚会来得比预想中快。
周军亲自开车接来了几个亲戚,王艳红则在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,时不时喊王曼曼去帮忙。
“小红呢?”有人问。
“在楼上换衣服。”
王艳红一边炒菜一边回答,“她不太擅长这些场合。”
没人反驳,也没人关心。
周楚红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简单大方。
她对着镜子调整领口,心里却在想着一件事:今天是个机会。
她走下楼时,客厅已经坐满了人。
王曼曼正在给一位年长的亲戚倒茶,动作优雅,笑容甜美。
“哟,这不是小红吗?”一个姑姑笑着打招呼,“好久不见啦,听说你现在成绩不错?”“还行。”
她点头。
“还是曼曼更懂事,你看她,不仅成绩好,还会照顾人。”
另一个亲戚附和道。
王曼曼抬起头,冲她一笑:“姐姐从小就照顾我,现在轮到我照顾她了。”
这话听着像夸奖,实则是在众人面前划清界限。
你是过去的姐姐,我是现在的主角。
周楚红没接话,只是默默走到角落坐下。
晚饭进行得很顺利,大家谈笑风生,气氛温馨。
但就在饭后,亲戚们准备合影留念时,王曼曼突然靠近她,假装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。
“姐姐,我们站一起拍吧。”
她笑着说。
周楚红微微侧头看她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好啊。”
两人并肩站在镜头前,王曼曼忽然抬起右脚,朝她小腿扫去。
动作很轻,几乎没人注意到,但周楚红早就防着她这一招。
她迅速向后退了一步,王曼曼的动作顿时显得突兀而滑稽。
“哎呀!”王曼曼惊呼一声,像是自己差点摔倒,“姐姐你怎么突然往后退了?”周围人纷纷投来目光。
周楚红看着她,语气平静:“是你先绊我吧?”王曼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恢复如常:“姐姐开什么玩笑,我只是想靠你近一点拍照好看。”
“是吗?”周楚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,翻了几页,“那你能解释一下,昨天下午你在学校图书馆偷偷撕掉我作业的事吗?”空气瞬间安静。
王曼曼的脸色变了:“你胡说什么?”“证据我都保留着。”
周楚红合上本子,“还有上周三你故意在我水杯里加辣椒粉,以及去年冬天你把我推下楼梯的监控视频。”
她每说一句,周围的亲戚就越发沉默。
王艳红和周军也停下了手中的事,脸色难看。
“够了!”王艳红终于开口,“小红,别在这里胡闹!”“我没有胡闹。”
周楚红看向父母,“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,她到底做了什么。”
周军皱眉:“你说的那些事,有没有确凿证据?”“有。”
周楚红点头,“但我还没全部拿出来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王曼曼死死咬住嘴唇,眼中闪过一丝怒火,但很快又被她压下去。
“爸妈。”
她低声说,“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欢我,但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。”
她的声音哽咽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好了好了。”
王艳红叹了口气,“你们都是我的女儿,不要这样互相伤害。”
周楚红冷笑一声:“我不是在伤害谁,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负。”
她转身离开客厅,脚步坚定。
回到房间后,她关上门,深吸一口气。
她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她拿出手机,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,里面是一段段录音、照片、视频,还有她记录下来的每一个细节。
“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小女孩?”她低声说。
窗外,夜风吹动窗帘,月光洒在地板上,像一层银霜。
她走到窗边,拉开纱窗,冷风扑面而来。
忽然,她看到对面阳台上有个人影。
王曼曼。
周楚红猛地拉上纱窗,心脏砰砰直跳。
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对面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。
不是幻觉,也不是风大眼花。
王曼曼……真的飞起来了。
她站在原地,手指死死抠住窗框,指节泛白。
理智告诉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,可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一幕画面——那个本该是“病弱少女”的人,轻飘飘地悬浮在空中,像一片羽毛,像一个鬼魂。
她转身拉开抽屉,从最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,打开后是一枚闪着微光的U盘。
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收集到的“超自然证据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