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光匆匆而过,转眼半个月过去,隐庐内外由匠人的努力下焕然一新。
木三石干完最后的活计,遣回弟子们独自留下来喝茶。
吕尚恩没想到这么快完工,巡视一遍对改造后的隐庐很满意。
取出准备好的机关盒推到木三石面前。
木三石粗粝的大手抚上机关盒,疲惫的老脸上笑容灿烂。
“这个机关盒是我儿子十三岁的时候打造的,虽然机括简单,但是还算得上精巧。”
木三石拇指微曲稍一用力,一节木栓拔了出来,紧接着是第二根,第三根……直至露出叠放在内部的银票。
“不是我自夸,我这个儿子比我有天赋,很多东西略一琢磨便可做出来。”
“嗯,令郎确实独一无二。”
吕尚恩脑中闪过木青山那双精巧的手,丝毫不吝啬夸赞。
“当年我就想啊,我木三石何德何能生了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儿子?有这样一个衣钵传人我死也有脸去见祖师爷了。”
木三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,慢慢将机关盒恢复成原样。
“却不想他这份天赋反而害了他。”
吕尚恩垂眸:“福兮祸之所倚,祸兮福之所伏。
木青山若不是有这份手艺,他的命早就没了。”
木三石叹气,握紧机关盒的手指松了紧紧了又松。
许久之后问道:“我有一问,请二小姐务必回答老朽。”
“你问。”
“那日在老朽的作坊,老朽问过二小姐与我儿可有渊源,二小姐说有。
二小姐既然识得我儿,那可知道我儿青山失踪的那些年在哪里?”“知道。”
“啪”地一声,木三石手中的机关盒掉落在茶几上,人霍然站起急切地问:“是哪里?”吕尚恩淡淡地凝视着他,良久才道:“你们父子,彼此最亲近的人,他既然没告知你,当有他自己的顾虑。
我想,如果他在这里也不会同意我告知你他的过往。”
言下之意你儿子不想你知道,我不会告诉你。
木三石望着吕尚恩淡漠的脸怔愣片刻后颓然坐下,苍老的声音里满是无奈。
“我儿青山突然失踪,我寻了他十余年都没有他的消息,我还以为他死在外边儿了。
那天他突然回到家中,我就像做梦一样。
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,为什么一封书信也不寄回来……他哭了,三十多岁的人哭得就像个孩子。
他不肯告诉我他去了哪里,不管我怎么问,他就是不说。
后来我想啊,只要他回来,我什么都不计较,那些年他去了哪里,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。
只要他在老朽身边,让我老有所依就知足了……”吕尚恩静静听他倾诉。
“二小姐,求你告诉我,那个地方在哪?我要去寻找青山,我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年了,死也要死在儿子身边。”
吕尚恩挑眉,疑惑道:“你儿子又不见了?”“是啊,去年出工后就没回来,我找了一年没个消息,跟上次一样,突然人就找不到了。”
吕尚恩沉吟片刻才道:“青山不在之前消失的地方。”
“什么?”木三石不可置信,慌乱地询问吕尚恩:“你怎么知道他不那里?那他现在在哪?”吕尚恩摇头,“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。”
木三石望着吕尚恩,眼里的光缓缓寂灭,声音带着绝望呐呐道:“那青山他……”“你儿子手艺出众,头脑灵敏知变通,应该还活着。”
这么个才华出众的人,当物尽其用。
即便是忘生谷主魏冉,也曾舍不得杀他。
木三石从吕尚恩的话中多少得了些安慰,告辞走了。
送走木三石,吕尚恩择了个良辰吉日搬进了隐庐。
一切收拾妥当,秋香笑道:“夫人一早交代我转告小姐,要小姐去一趟自家的绣坊选件新衣。”
“母亲为我做的新衣还有两套没有穿过。”
“不一样,过两日便是花朝节,要穿得更漂亮。
花朝节也是女儿节,是所有女孩子最热衷喜欢的节日。
节日当天女孩子们要打扮的光鲜亮丽去花神庙烧香祭拜,求花神娘娘降福。
赏红啊踏青啊吃花糕啊热闹的很,好玩儿的紧……”秋香喋喋不休了好一会儿儿,眼巴巴的盼着吕尚恩出门做衣裳。
“母亲在绣坊等我?”“嗯,这个月绣坊接的活多,夫人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很。
“既然如此,我就不去打扰母亲。”
“那怎么行,夫人说今年的花朝节要小姐去花神庙祭拜……”受不了秋香没完没了的规劝,吕尚恩终于点头。
“好吧,给我选件衣服,咱们出门。”
换上繁复的绣花长裙,秋香给吕尚恩梳了个高髻,发髻上插满了珠翠。
吕尚恩对着镜子晃了晃头,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出现了少许皲裂。
“这个人还是我吗?”“小姐别动,妆还没有画完。”
吕尚恩耐着性子等秋香捯饬完自己,镜子也不照就出了门。
走出平安巷,街上的人多了起来,因着花朝节的关系,街上的女孩子明显多了很多,莺莺燕燕甚是添彩。
没有租马车没有雇轿子,主仆两人步行穿梭在行人当中。
梅氏的绣坊在三条街外,说好的不算太远,却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铺子。
秋香急得冒出了汗,难不成走错了路?“小姐,你在茶摊等我,我去前边探探路。
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吕尚恩点头,在茶摊寻了一张椅子与老板要了一碗茶坐下等。
坐了好一会儿,不见秋香回来,正考虑自己打听着去或是转身回去却听见有人唤她。
“尚恩?”一名巡街的公差跑到吕尚恩面前,打量了一番惊到:“果然是二妹妹,打扮成这样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吕尚恩皱眉看着吕尚义。
“好看,这才像京中女子嘛,女孩子就应该这样打扮打扮。
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“正要去母亲的绣坊,迷了路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吕尚义失笑,“是秋香带你出门的吧。”
吕尚恩点头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吕尚义几乎笑出了眼泪:“哈哈……这丫头哪都好,就是出门只知南北不辨东西,常常搞错了方向。”
吕尚恩微怔,片刻后不觉莞尔。
“我送你过去吧,秋香那丫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”
说着吕尚义知会茶摊老板,若是秋香找回告诉她主子先走了。
然后转回身对一起巡街的公差们道:“我送我妹妹去个地方,你们若是看到我家那个迷糊丫鬟让她回家去。”
“知道了,头儿。”
士兵们也是一阵哄笑,显然都知道吕尚义家里有个出门不靠谱的丫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