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宋翊陪薛倩去产检时,突然想到了冬雪那晚打过来的电话。
连续半个月,他给冬雪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。
电话也打不通。
他索性不发了,晾晾她也好。
假扮穷小子,是一时兴起。
他很享受和冬雪一起奋斗攒钱日子。
冬雪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眼中的光,让他心动且留恋。
可惜,冬雪只能做情人。
如果不能适应做情人,一个陪酒女,除了跟着他宋翊,还有更好的选择吗?薛倩扯住他的手臂,撒娇道。
“两个月后的高中同学会,你陪我去好不好?”宋翊蹙眉。
“你们高中同学还聚会?我怎么从来没听冬雪说过。”
薛倩冷哼。
“她人缘不好。
连***都没参加,还做了陪酒这种工作,有什么脸参加同学会?”宋翊心中一沉。
与薛倩不同,冬雪很少和自己提要求。
他本以为,当她得知自己是有钱人,会哭会闹会找他要钱。
唯独没料到,她会试图离开自己。
会场人很多。
从宋翊一出现。
老板一直赔笑,宋翊眼皮也没抬一下。
几个公子哥笑骂老板:还不弄几个绝色来,让宋少开心开心。
快半个月了,宋少一直低气压。
一个黑长直,清汤挂面的女生怯生生地端起酒杯,跪在他脚边,把酒喂到宋翊嘴边。
不知为何,宋翊见她有种隐约的熟悉感,张嘴喝下了这杯酒。
他伸手将女生揽入怀中,抚摸她的手,闭眼一嗅。
不对!手上没有茧子!味道不对。
他睁眼推开女生:为何不是干净冷冽的柠檬味?八元钱一块洗衣皂,廉价好用。
每次,冬雪都会用它将家里的衣物搓洗得干干净净。
他一直以为这是冬雪的体香,没想到经冬雪一用。
那股香味令他魂牵梦萦。
他仰头灌入一大杯酒,却越喝越清醒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宋翊心里闪过:他爱上冬雪了。
一切拨云见日。
这些日子的烦躁不安瞬间被烫得熨帖,妥帖安放。
他迫不及待要见冬雪。
一口气爬上出租屋。
他先敲了敲门。
无人回应。
他摸出手机,凌晨两点了。
笑自己鲁莽,这会儿冬雪可能在上班。
宋翊进屋后,忽然感到无比的陌生。
桌椅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。
往日拥挤闭塞的出租屋,空旷得可怕。
房间里有关冬雪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,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宋翊捏紧拳头,疯狂开车到冬雪的母亲家里。
这家小院已经落上了锁。
好不容易等到天明,邻居出来买早餐。
“请问这家人去哪儿了?怎么锁了门?”邻居长叹一声。
“这家的老太太去世了。
可怜只剩下一个女儿料理了后世。”
恍若晴空霹雳。
宋翊声音沙哑。
“什么时候去世的?”“半个月前吧!老太太发疯了跑出去,说要***儿,饿死也不让女儿去陪酒。
结果,失足掉进了河里。”
“可怜二十多岁的姑娘,爹没了,只剩一个疯娘也没了,我瞅见那天她在屋里流了一宿的泪呢。”
宋翊的心被重重碾碎。
正是那天。
冬雪,真的走了。
.来英国一个月了。
我在咖啡馆整理材料,准备申请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博士。
程淮捧着一束小雏菊递给我,祝贺我硕士答辩顺利。
当年***前一晚,我连夜飞去宋翊身边,就是向程淮借的钱。
如今他已是私募基金的主理人了。
高三下学期开学。
我凭借一份发表的社会学论文,申请到了牛津大学的本硕连读。
为了不影响同学,我拜托班主任暂且保密,一起参加***。
陪酒五年。
我不仅了解陪酒女是怎么生活和工作的,也理解了她们是如何被剥削的。
《(女性)性工作者的社会考察报告》是我的论文题目。
不出意外,答辩很顺利。
程淮目光灼灼。
“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。”
接过花,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,笑笑没说话。
我唯一的长处在于努力,最大的爱好是阅读。
替陆翊还债那天,我本想告诉他一切。
可惜,世事难料。
咖啡厅突然涌入了大批的中学生。
我和程淮一起离开。
沿着泰晤士河往前走,雨淅沥沥下起来。
程淮撑着伞,向我倾斜了一大半。
我微微扶正伞柄,提醒他。
“雨很凉,别淋湿了。”
程淮突然转头说。
“其实很多年前,我就幻想过和你一起撑伞。”
“可你每次都带了伞。”
水面上的对黑天鹅交颈缠绵。
我拎着手里的伞,暗自苦笑:不做好PLANB,没人会为我兜底。
伞如此,人生亦如此。
程淮无奈笑道。
“你上课下课都在看书学习。
让我觉得向你搭话,是在浪费你的时间。”
“我以为你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谈恋爱上。”
我记起当年的程淮是班里的高岭之花,对人礼貌且疏离。
据说薛倩一直追他,但没追上。
想到这,我好奇开口问他。
程淮突然耳朵变红,“你在高中没收到一封信吗?”我仔细在记忆里搜寻。
“好像是有一封信。
黑色的信封。
我还以为是恐吓信呢,我放学特意埋到樱花树下。
免得扔到垃圾桶里,被那人捡到,再找我麻烦。”
程淮急切追问。
“你不是最喜欢黑色吗?”我噗嗤一笑。
“没错。
可信封用黑色,你不觉得送信的人很奇怪吗?”话刚说完,我后知后觉,惊讶道。
“那封信,不会是你送给我的吧?”当时的我,一颗心全都系在宋翊身上。
除了学习,对其他一切很迟钝。
程淮玉色的脸颊上染上绯红,沉默不语,任凭我如何打探那封信的内容。
他始终没有透露半个字。
自从知道那封信的乌龙后,我不好意思见到程淮,下意识地避开他。
合租的室友也是华人留学生,见我足不出户,邀请我去PARTY跳舞。
初春的英国很冷。
我蹲在门廊下,看鸭子在水中游来游去。
一件大衣轻轻盖在我身上。
“自己不当心,生病吃亏的还是自己。”
程淮淡淡道。
我低声道谢,然后把大衣还给他。
气氛莫名尴尬,***脆起身进入舞厅,和一个英国男孩儿跳舞。
跳着跳着,男孩儿眼神迷离,似乎想要吻我。
一股大力拉开了男孩,拽着我的手腕走出了舞厅。
程淮胸膛剧烈起伏,呼吸急促。
我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“程淮,谁惹你生气了?”程淮无奈地捏捏我的手,一把将我揽住,目光炙热,声音沙哑。
“怎么办呢?有个傻瓜,一直不明白我的心意。
看来只能用行动表明了。”
“我很喜欢你。
可以吻你吗?”心脏砰砰直跳。
半响,我鬼使神差地点点头。
程淮郑重地托着我的脸,深深地吻住了我。
和程淮确认恋爱关系三个月后。
他邀请我一起回家过端午。
飞机上,碰见了几个高中同班同学,热情邀请我们参加同学聚会。
一进包厢。
坐在首位的正是宋翊和薛倩。
.我身子一僵。
程淮安慰捏捏我的手心,低声说。
“不喜欢的话,我们坐一坐就走。”
包厢里的同学看到我和程淮紧握的双手,此起彼伏地起哄。
“看不出来!班里的小情侣们分分合合,最后是你们两个走在一起了!”“从实招来!谁先追的谁?”程淮帮我拉开椅子,将我面前的酒换成了果汁,嘴角噙着笑意。
“当然是我先追的她!”砰!宋翊手里的玻璃杯突然碎了!鲜血一滴滴浸透了纯白的桌布。
尽管我刻意忽略。
但从一我落座,宋翊的目光就黏在我身上,脸色低沉得可怕。
薛倩连忙张罗服务员换新的碗筷,买来纱布替他包扎。
有同学看出了氛围不对劲儿,打圆场。
“薛大美女不仅学习好,找老公也是眼光一流啊。”
“我敬宋公子一杯。
先干为敬!”薛倩脸带飞霞,依偎在宋翊身旁,举起酒杯,扫过我时,面露不屑。
宋翊纹丝不动,忽然指着我说。
“你不敬我一杯吗?”众人窃窃私语,这什么情况啊。
“薛倩的老公怎么和任冬雪有一腿啊?”“听说这几年她混得不好,不参加***去当陪酒女了,现在洗白上岸了呗!”“女人赚钱就是容易,两腿一张,躺着就能赚钱!”薛倩掩饰住尴尬,面带嘲讽,夸张地说。
“你们还不知道吧!任冬雪可不得了呢。
陪一晚上酒,就顶我们一个月工资呢!”“考得好不如卖得好!难怪人家不参加***,去走捷径了!”我面无表情,起身泼了薛倩一杯酒。
红酒湿湿嗒嗒,如一只血色蜘蛛趴在她精致的妆面。
她惊慌失措,愤怒低吼。
“你竟然泼我!”“你和宋翊都有份,别着急!”话未说完,我又朝宋翊泼了一大杯!宋翊闭上眼,一言不发,轻轻抹去眼尾的红酒。
众人没见过这种场面,反应过来后,纷纷开口。
“程淮,还不劝劝冬雪!”程淮拢了拢我的发丝。
“我为什么要劝?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。”
“当面议论别人,我觉得,这饭都别吃了!”说罢他一把将桌子掀了,抽出手帕仔细地把手擦干净。
我以为程淮顶多会毒上一嘴,没想到他比我还激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