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章:最后的余温家中,卧室。
窗外是寂静的黑夜。
林晚晴穿着陈子墨最喜欢的那件白色棉质睡衣,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男士铂金戒指,那是他的婚戒。
她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,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。
桌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的牛奶,旁边是她写给莉亚和爸妈的信。
“子墨,等我,我就来陪你了。
没有你的世界,太冷了,我一天也待不下去。”
“他们说时间会治愈一切,可是他们不知道,你就是我的一切,你不在了,我的时间也停止了。”
:天堂坠落阳光温柔地洒满客厅,空气中浮动着烤面包的香气与咖啡的醇厚。
林晚晴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,看着陈子墨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背影。
今天是他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。
餐桌上,精致的早餐旁,一束含苞待放的白玫瑰亭亭玉立,是她最爱的花。
陈子墨转过身,端着最后一杯橙汁,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。
“傻瓜,发什么呆?”他将橙汁递给她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,带着熟悉的暖意,“纪念日快乐,我的女王。”
林晚晴接过杯子,心口被某种滚烫的情绪填满。
“子墨,有你真好。”
她仰头,凝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们要一直这样,一直到老,好不好?”陈子墨放下手中的东西,认真地看着她,然后笑着伸出小指。
“当然,拉钩。”
阳光落在他英俊的侧脸上,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。
那一刻,林晚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阳光那么暖,他的笑容那么真切,她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。
她坚信,他们的爱可以抵御岁月漫长。
傍晚,夕阳的余晖给房间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橘红色。
林晚晴独自在家。
子墨说晚上要带她去一家新开的法式餐厅庆祝,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等他电话。
她哼着歌,在衣帽间里挑选着裙子,想象着他看到自己时惊艳的表情。
突兀地响起,打破了满室的温馨。
不是子墨常用的那个专属铃声。
她拿起手机,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。
“喂,你好。”
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却毫无感情的男声。
“请问是林晚晴女士吗?”“我是。”
一种莫名的慌乱攫住了她的心。
“您的丈夫陈子墨先生……出了车祸……正在番茄医院抢救……请您立刻过来。”
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,狠狠扎进她的耳朵。
从她手中滑落,重重砸在地板上,屏幕瞬间碎裂。
世界在刹那间静音。
不可能。
他在开玩笑,一定是某个恶作剧。
子墨答应过她,他会平安回家的,他们还要一起庆祝,还要拉钩约定到老。
他怎么会食言。
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充斥着鼻腔。
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,照得人心里发慌。
林晚晴疯了一样冲到急救室门口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却又沉重得抬不起来。
莉亚得到消息,匆匆赶来,紧紧扶着她几近瘫软的身体。
急救室上方那盏红色的灯,刺眼地亮着,像一只噬人的眼睛,一分一秒都像酷刑。
她无法思考,脑子里一片空白,只有子墨早晨的笑容和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反复交错。
一个护士推着仪器车匆匆走过。
林晚晴猛地扑过去,抓住她的手臂:“我丈夫怎么样了?陈子墨!他怎么样了?告诉我!”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护士的肉里。
莉亚用力拉开她,将她圈在怀里:“晚晴,冷静点,医生会尽力的。”
冷静?她怎么冷静得了!子墨那么好的人,老天怎么会这么对他!他早上还笑着跟她拉钩,说要陪她到老的!那些话还言犹在耳,怎么可以不算数!时间凝固了,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个世纪,或许只是几十分钟。
的灯,灭了。
门开了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,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遗憾。
他的脚步很慢,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晴的心尖上。
“对不起,陈太太。”
医生的声音沙哑而沉重,“我们尽力了……头部受到重创……”后面的话,林晚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。
“不!”她尖叫出声,歇斯底里地推开莉亚,冲向医生,“不可能!你们胡说!子墨不会死的!他不会离开我的!”他答应过的!莉亚从身后死死抱住她,任凭她捶打哭喊。
“晚晴!晚晴!你听我说……”莉亚的声音带着哽咽。
世界在她眼前碎裂,一片漆黑。
她听不见任何声音,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,从四肢百骸涌向心脏,将那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吞噬殆尽。
子墨……她的子墨……他怎么能丢下她一个人?他怎么敢?殡仪馆。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又腐朽的气息,让人作呕。
林晚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莉亚和双方父母搀扶着走进这个地方的。
他们说,需要她去确认遗体。
确认什么?那个冰冷苍白,毫无生气的躯壳,怎么可能是她的子墨?当那块白布被缓缓揭开。
他安静地躺在那里,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,没有了捉弄她时的狡黠,也没有了凝视她时的深情。
冰冷得像一块石头。
那不是她的子墨。
她的子墨是温暖的,会揉乱她的头发,会紧紧拥抱她,会在她耳边低语情话。
这个冰冷的人是谁?她伸出手,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,想要触摸他的脸颊,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,被莉亚轻轻握住了手腕。
“子墨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,“你醒醒啊……你看看我……你不是说最喜欢看我笑吗?你醒过来,我就笑给你看……一直笑……”可他只是安静地躺着,一动不动。
葬礼那天,天空阴沉沉的,下着不大不小的雨,淅淅沥沥,如同所有人心中的悲伤。
黑色的衣服,白色的花,压抑的哭泣声在空气中交织。
林晚晴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,被莉亚搀扶着,麻木地站着,接受着亲友们的吊唁。
他们说着“节哀”,说着“保重”,说着子墨的好。
每一个字都像针,细细密密地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
他们都在哭,哭得那么伤心。
可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。
她的心,好像跟着子墨一起死了。
这个世界,没有了他,还有什么意义?空荡荡的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。
她抬起头,看着不远处子墨的遗像。
黑白的照片上,他依然在笑,如同那个纪念日的清晨,阳光灿烂。
可那笑容,此刻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,一刀一刀凌迟着她。
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他垂落的手腕上。
那里,还戴着他们大学时她亲手编织的情侣手绳。
那曾经鲜艳的红色,经过岁月的打磨,已经有些褪色了,绳结处也起了毛边。
他竟然一直戴着。
莉亚察觉到她的注视,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。
林晚晴没有动,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:回忆的囚笼葬礼后的日子,林晚晴把自己反锁在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。
屋子里,每一寸空气都还残留着陈子墨的气息。
他用过的牙刷安静地立在杯子里,旁边是她的那支。
他的拖鞋随意地摆在床边,仿佛主人下一秒就会趿拉着它走出来。
书房的桌上,他没看完的专业书还摊开着,折角停留在某个章节。
衣柜里,他的衬衫挂得整整齐齐,每一件她都记得他穿上时的样子。
这些无声的物件,都在尖锐地提醒她,他存在过,以及,他永远地离开了。
她颤抖着手,从衣柜里拿出他常穿的那件灰色羊绒毛衣,上面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烟草混合着阳光的清冽味道。
林晚晴将毛衣紧紧地、紧紧地拥在怀里,脸颊深深埋入柔软的羊绒中,贪婪地汲取着那虚幻的余温。
她开始听见声音。
“晚晴。”
一个温柔的呼唤,就在耳边。
是子墨。
笃笃,笃笃。
莉亚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,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担忧:“晚晴,开开门,好不好?你已经三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了,我给你带了粥。”
林晚晴抱着毛衣,蜷缩在沙发上,没有动。
她对着门的方向,声音干涩沙哑:“莉亚,你走吧。
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子墨他……他只是出差了,去一个很远的地方。
他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门外沉默了几秒。
莉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晚晴!你清醒一点!子墨他已经……”“不!”林晚晴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,冲到门边,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门板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。
她尖叫着打断莉亚:“他没有!他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!他拉过钩的!他说过话要算话的!”门外,莉亚的叹息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。
许久,再没有声音。
林晚晴慢慢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