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李湜一头一回感受到这种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的感觉。
不似之前那般不受控制,而是根本不能控制,更是感受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。
虽然有些诡异,可莫名让她觉得心安,好似本该如此一般。
“姐姐,我这样叫您没错吧?”
“只是……您说的话,我实在听不懂。”
新时代画图的牛马,哪里能听得懂修仙界的奇幻故事。
扶朝让出身体的控制,淡声道。
“你来。”
太多年了,神识没有魂魄可以依仗,她可以掌控身体,但这具身体的自我意识太强,掌控身体会耗费她很多精神力,现如今她得好生修养。
李湜一没有得到自己想听的回答,倒是又寻回了有手有脚的感觉。
她实在好奇,自然不想放弃提问。
“姐姐您......”
扶朝开口打断了她。
“你现如今能思考的东西,是我神识产生的自我意识。”
她本不想多说,可太久没人与她说话了,加之还得与这个小东西相处很长时间,所以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些。
“我是天地间唯一一只戾龙。”
“当年飞升时一大阵遮住了我的天劫,更是***了我的龙体,我只知是当时神界之人所做,不知为何,不知具体何人。”
“好在当时老娘我留了一手,飞升前在昆仑洞府内设下锁生咒,保下了非毒一魄。”
“送走非毒与那缕神识的是我的逆鳞,蕴养你的也是它,我只知把你们送出了此界,的确不知送往了何处。”
“你的归来是必然,只是比我预想的晚了近三千年。”
李湜一听得目瞪口呆,分尸唉......
可这位姐姐的语气也太拽了吧!
好似不仅不觉得自己被人分尸的事丢人,还因为自己是被神界之人设下大阵分尸而感到自豪.......
“那就是您也不知尸骨被分到了何处.....”
“还有.....”
她站定,再次环视四周。
“您是说,这山便是昆仑山,而我刚才撕裂的封印之下便是您的洞府?”
“我被您送出‘此界’就按下不说了,可您的***识就在洞府之内,且还在昆仑这种神山之上,他们为何找不到?”
“这可是神山唉!”
识海内的扶朝颇为得意地坐下歇息。
“能在昆仑神山凿洞府的,也只有我了。”
“更何况是我亲自设下的血脉封印,除了带着我逆鳞的神识,谁也查不出封印在何处,谁也解不开封印,知晓我洞府的人,只有两位,且没有我她们也是进不来的。”
“而那两位,绝不会出卖我。”
只是当年被分尸实在突然,也不知那两人有没有长进些,见她多年不曾出现,是不是还在四处寻她。
那话中的‘两位’一听就不寻常,李湜一哪敢再细问,只试探道。
“姐姐,我不认识路,要不还是您来?”
她在所在的世界里也是无依无靠孤身一人,来了这里也没什么。
只不过,若这位被分尸了的姐姐,最后寻不回尸骨,那她这用了二十几年的身体….说不得也不归自己用了。
那她还能活吗?
扶朝笑了笑。
“你不必试探。”
“现如今,你杀不了我,我也懒得杀你。”
“而我对这身体的掌控,的确会累着我,你自己拿着便是。”
她实在对这副身子没什么占有的***,待寻回尸骨,她会有自己的身子。
李湜一摸了摸鼻子,低声嘟囔道:“您会读心术不成?”
“就你?何须读心。”
扶朝轻哼,随后直接在识海内躺下了。
“放心吧,我不知你所思,你还能藏些小秘密。”
听得这话,李湜一没有怀疑,她的放心只是来自于扶朝的随意,好似这等小事扶朝的确不稀得骗她。
浓雾散开,她看向遥远的山脚。
“姐姐,咱们不能飞着走吗?御剑飞行之类的?”
扶朝散漫开口。
“能飞,可我会你不会,我会,但是会累着我。”
“年轻人,还是得多动弹动弹。”
李湜一刚来的时候就在山脚,可山脚根本没人,现如今浓雾的确散了些,可再往远处看去,还是白茫茫一片,鬼知道该往哪走。
“咱们是不是应该有个目的地?”
扶朝用神识扫了一圈山下,随后懒懒闭眼,好脾气地开了口。
“走哪儿算哪儿,见着‘东西’了,再唤我。”
地貌全改,鬼都不认识路了。
李湜一:.........
*
上山用了三日,下山时李湜一宛若脚底生风,跑得贼快。
竟只用了一日。
根本不累!
她仔细瞧着眼前点满油灯的街市,一时之间竟拿不准,人算不算‘东西’。
想着脑子里那自下山起,便怎么叫都叫不出来的戾龙姐姐,她还是决定再叫一次。
未免自言自语太过惹眼,她默默走到了一处小巷内。
“姐姐,姐姐醒醒,我这儿有好多人!”
听得这话,扶朝勉为其难让自己醒了过来,她放眼看去,看着看着她就拢起了眉。
“全是人?”
“妖呢?魔呢?神呢?鬼呢?漫天飞着的修仙人者呢?”
三千多年罢了,地势全改也罢了,总不至于以前那些东西全没了吧?
这问题踩到了李湜一的知识点上,却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无奈之中。
“姐姐,敢问您芳龄几何?”
这种问题,就连她这个别处来的都不会问。
她觉得,这应该是常识,而不知道常识的这位姐姐,莫不是........
扶朝莫名,却还是回答了这话。
“两万三千五百八十六岁。”
李湜一:“......那您.....还挺能活的。”
与她所猜无误,那一声‘姐姐’实在是叫得冒昧了。
扶朝嗤笑了一声。
“老娘出生时,天地间还混乱着呢。”
“不管是何等情状,先走着瞧一圈再说。”
李湜一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如今的感受,脑子里这位扶朝‘祖祖’年纪大得让人害怕,可莫名有种需要她来‘科普’的感觉。
“姐....祖祖,我一边走一边自说自话可能会显得有些奇怪。”
“要不,咱们找个餐馆买点东西吃,然后再找人打听打听?”
扶朝在识海内翻了个身。
“别张嘴,用神识与我说话便是。”
“还有,老娘没你这么个孙女。”
李湜一:“.......好的,姐姐。”
“那咱们......”
扶朝难得见她这般,给机会还不把话说完的情状,且还被带着风一样朝河边跑去,回荡进她神识里的喊叫尤为刺耳。
“要死了!要死了!”
“有人自杀!”
扶朝:.........
李湜一跑向吊在树上的女子,急得跺脚,又不会使用术法,只能先爬上树去解绳子。
好在她现如今力气大,没解开,但是扯断了。
那吊着的女子自然也掉了下去,好在不高。
李湜一白着一张脸朝树下看去,见人还能喘气,她面上恢复出些血色来。
“苍天嘞!”
“多大的事就要去死嘛!”
那女子幽幽喘息着,只反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,并未回答这话。
李湜一跳下树来,蹲在她身侧瞧她。
“姐妹,你别想不开啊,若遇到难处,我也不是不能帮你的。”
天晓得她为了活着有多艰难,又如何能看着人在她跟前死了呢!
扶朝也跟着瞧,瞧着瞧着就乐了。
满面仇怨死志的人,大补。
她上前掌控身体,仗着夜色并未遮掩那一瞬间的瞳仁变化。
只抬起了那女子的下颌。
“我为你做一件事。”
“你愿意为我献出你的性命吗?”
李湜一躲在识海深处,壮着胆子暗戳戳地插嘴。
“姐姐。”
“您这样问,很像一个反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