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静期的第一天,我去了疗养院。
七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走廊,窗台上贴着褪色的防蚊贴纸,像我小时候写的愿望,被时间撕扯得七零八落。
我推开那扇熟悉的铁门,穿过一排排病房,最后站在最里面那间门口。
门被我轻轻推开,哥哥还坐在轮椅上,怀里抱着那辆掉了漆的红色模型车,一边哼着跑调的茉莉花,一边冲着窗外傻笑。
他的眼睛随着阳光转动,像个天真又干净的孩子。
我蹲下来,轻轻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角。
“哥哥,我带你回家。”
话出口那一刻,我却忽然哑了。
我已经没家了。
名下的别墅被傅家霸占,助理在帮我整理离婚财产,律师和傅家的财务团队正拆分股份。
而我的父母早在我读大学那年,因一场雪崩永远留在了山里。
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。而现在的他,却连我是谁都记不得了。
三年前,傅时凛因生意被人绑架,是哥哥追车救下他的。绑匪的车撞开护栏,哥哥冲过去将他推出去,自己却被撞飞,头部重创。
“可能醒不过来,也可能醒了……是个傻子。” 医生当年的话,我到现在都还记得。
那时候,我还以为天塌了也不怕,至少我还有他,还有傅时凛。
结果到头来,我成了最孤独的那一个。
就在我***的时候,手机震了一下。我低头看,屏幕上跳出一个名字是林羡予。
我犹豫了几秒,还是接了。
“霜序姐,不好意思啊,刚才点错了,本来只是想发条朋友圈,不小心按成通话啦。” 她语气又甜又软,是那种熟悉的无心伤人的做作。
接着,她像是不经意地说:“我住进来了。傅哥哥人真好哦,还特地腾了主卧,说想让我住得舒服……我现在真的,好幸福。”
我望着窗外,阳光照在玻璃上,有一瞬晃得我眼睛生疼。
电话挂断后,我点开微博,果然,她刚发了一条动态:【终于住进喜欢的人的家,连空气都是甜的。】
配图是一张主卧浴室照片,洗漱台上摆着两支牙刷,一粉一蓝,扎眼得刺心。
那是我和傅时凛曾经用的款式。他说分颜色不会拿错,我信了七年。
我盯着那张图,笑了,点了个赞。
然后在评论里写。
【真巧,那个位置我家狗以前也很喜欢,连拉屎都挑那里。】
十秒后,电话响起。
我接起,还没出声,对面就传来他愠怒的咆哮,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控制欲包裹着他的声音扑面而来:
“姜霜序,你阴阳怪气什么?羡予被你气进医院了,你是不是疯了?立刻来医院,当面道歉!”
我靠在疗养院长椅上,望着头顶那盏闪烁的老灯,耳朵仿佛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。
我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衣角,像是在安抚一段快要散架的记忆。
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,是在校图书馆初春的一个午后。
那时我逃了钢琴课,只因不想听***说“姜家千金要有千金的样子”。
我随手拿了本《资本论》坐在角落发呆。
他就坐我旁边,安静得像空气,他穿着洗到泛白的校服,在一张旧作业纸上反复演算。
我无聊地看了一眼,看到他密密麻麻写在边角的小字:
“有钱人总以为他们拥有整个世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