技术总监张伟，也就是徐霞的表哥，和销售总监李河，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
张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顶着个程序员标配的地中海，看见沙发上的徐霞，眼神交流了一下，然后才把目光投向我，脸上堆着笑。
“陈总，忙着呢？”
李河则是个笑面虎，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，一进来就热情地打招呼：“哎呀陈总，嫂子也在啊！正好，我们今天来，也是想跟您和嫂子聊聊公司发展的大事。”
我睁开眼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：“说吧，什么大事。”
张伟搓了搓手，清了清嗓子，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架势：“陈总，是这样的。运营总监这个位置，不是空出来了吗？我和老李，还有公司其他几个部门的头儿，我们私下里合计了一下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看了一眼徐霞，仿佛在寻求支持。徐霞优雅地放下咖啡杯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。
张伟胆子更大了：“我们都觉得，林峰这小伙子，不错！有冲劲，有想法，跟各部门的关系也处得好。这个位置，他来坐，最合适不过了。大家以后配合起来，也顺畅。”
李河紧跟着敲边鼓：“是啊是啊，陈总。做销售的，最怕后方运营掉链子。林峰跟我们销售部配合得一直很默契，很多客户都对他印象很好。他要是上去了，我们下个季度的业绩，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！”
两个人一唱一和，把林峰夸成了一朵花。
我静静地听着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。
“说完了？”等他们唾沫横飞地说完，我才淡淡地开口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点了点头。
“说完了就出去工作吧。”我挥了挥手，像赶苍蝇一样。
张伟和李河都愣住了。他们预想过我会反对，会辩论，会权衡，但他们没想过，我会是这种完全不把他们当回事的态度。
“陈总，您这是什么意思？”张伟的脸有点涨红，“我们这也是为了公司好，您怎么……”
“为了公司好？”我打断他，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，扔了过去，“你自己看看，这是林峰上个季度做的项目报告。我昨天晚上熬夜看到三点，愣是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。数据混乱，逻辑不通，错别字连篇。张伟，你是技术总监，你告诉我，这样的报告，能看吗？”
文件摔在张伟面前的茶几上，发出“啪”的一声。
张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拿起报告翻了两页，额头上开始冒汗。
我又看向李河：“老李，你说林峰跟你们配合默契？上个月城西那个项目，客户投诉，说我们的运营方案完全不符合他们的需求，指名道姓地骂林峰，说他业余。这事儿，你不会忘了吧？最后是谁连夜带人改方案，去给客户赔礼道歉，才把单子签回来的？是赵德！”
赵德，我的创业伙伴，也是这次总监位置最有力的竞争者。
李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尴尬地咳了两声：“呃……那个，陈总，人无完人嘛，小林还年轻，偶尔犯点错也正常……”
“正常？”我的声音陡然提高，“拿公司的声誉和几百万的单子去犯错，这也叫正常？”
我站起身，走到他们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。
“我再问你们一遍，你们确定，要推荐这样一个人，来做公司的运营总监？”
办公室里，死一般的寂静。
张伟和李河被我问得哑口无言，冷汗直流。
就在这时，沙发上的徐霞，不紧不慢地开口了。
“陈阳，你吓唬他们做什么？”她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能力是可以培养的，经验是可以积累的。但人心，要是散了，可就不好带了。”
她站起身，走到两个脸色发白的“功臣”身边，轻轻拍了拍张伟的肩膀。
“表哥，李总，你们别怕。陈阳就是这个脾气，对事不对人。你们的意见，他会认真考虑的。”
她这话说得，好像她才是这家公司的老板。
张伟和李河如蒙大赦，连忙点头哈腰。
“是是是，我们知道陈总是为了公司好。”
“那……陈总，嫂子，我们先出去了？”
我没说话，算是默许了。
两人逃也似的离开了我的办公室。
门关上，徐霞重新转向我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，取而代F之的，是一片冰冷。
“陈阳，你看到了吗？”她说，“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，是大家的意思。”
“大家？”我冷笑，“是你用人情绑架的‘大家’吧。”
“随你怎么说。”她无所谓地耸耸肩，“我只告诉你结果。今天你要是不答应，明天，技术部和销售部，至少有一半的人会把辞职信放在你的桌上。你自己掂量掂量，是保一个赵德，还是保整个公司。”
我的心，彻底冷了。
她不是在开玩笑。
张伟和李河，在各自的部门深耕多年，手底下都有一帮跟着他们吃饭的兄弟。他们要是振臂一呼，公司真的会元气大傷。
我辛辛苦苦，花了五年时间，一手打造出来的公司，竟然被我的妻子，用这种方式，逼到了悬崖边上。
何其讽刺。
“给我点时间。”我坐回椅子上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
“可以。”徐霞露出了胜利的微笑，“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。周五下班前，我希望能在公告栏上，看到林峰的任命通知。”
她说完，踩着高跟鞋，转身，姿态优雅地离开了。
办公室的门关上，世界终于安静了。
我拿起桌上的那份***不通的项目报告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纸张散落一地，就像我此刻的心情，乱得一塌糊涂。
我掏出手机，拨通了赵德的电话。
“喂，老赵，忙吗？”
“还行，在盯项目呢。怎么了，听你声音不对劲啊？”电话那头传来赵德粗犷的声音。
“没事。”我顿了顿，说，“晚上有空吗？出来喝一杯。”
“行啊，老地方？”
“嗯，老地方。”
挂了电话，我看着窗外。
天色，渐渐暗了。
一场硬仗，要开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