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家老宅之行，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虽未掀起惊涛骇浪，但泛起的涟漪却持续扩散。沈清歌能感觉到，顾承泽身上那种刚刚建立起来的、松懈的“信任”，又重新绷紧了几分。只是这次，怀疑的方向不再是她是否失忆，而是她这种不受控制的“记忆碎片”和“无心失言”，是否会给他带来持续的麻烦。
他需要更绝对的控制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，顾承泽带回了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提着医药箱的中年男人。男人戴着金丝眼镜，表情严肃，目光锐利，透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。
[清歌，这是陈医生，我的私人健康顾问。]顾承泽介绍道，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，[你最近睡眠不好，情绪也有些不稳，让陈医生帮你看看，开点药调理一下，有助于你恢复。]
沈清歌的心猛地一沉。来了。用医学和药物的名义，进行更彻底的掌控。她脸上迅速浮现出依赖和顺从，乖巧地点点头：[嗯，都听你的。]
陈医生进行了一系列简单的问诊和检查，问题大多围绕着她的睡眠、情绪波动、记忆碎片带来的困扰等等。沈清歌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备受失忆和混乱思绪折磨的柔弱病人，描述着“失眠多梦”、“偶尔心悸”、“想到模糊的过去会头痛”等症状。
检查结束后，陈医生和顾承泽走到客厅一角低声交谈。沈清歌竖起耳朵，隐约捕捉到几个词：“……创伤后应激……情绪稳定……需要药物干预……奥氮平……”
奥氮平。一种常用于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药物，副作用包括嗜睡、头晕、思维迟缓，长期服用甚至可能导致情感淡漠。
沈清歌的手指在身侧悄然收紧。顾承泽这是要把她变成一个真正浑浑噩噩、任他摆布的木偶！
过了一会儿，顾承泽拿着一个小药瓶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关切：[陈医生说你这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，需要药物辅助治疗。这是帮你稳定情绪和改善睡眠的药，每天睡前一片，我会提醒你。]
他倒出一粒白色的小药片，递给她，又递上一杯水。动作自然，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监视。
沈清歌看着那粒药片，内心警铃大作。吃，她的思维会变得迟钝，复仇计划可能受阻，甚至可能真的失控。不吃，立刻就会引起顾承泽的怀疑，前功尽弃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，接过药片，乖巧地放进嘴里，喝了一大口水，仰头咽下。甚至还张开嘴，让顾承泽看了看，证明自己已经吞下。
[真乖。]顾承泽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发，[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]
然而，就在他转身去放水杯的瞬间，沈清歌借着用手背擦拭嘴角的动作，指尖迅速探入舌根，用早已练习过无数次的手法，将压在舌下的药片巧妙地勾出，藏匿于指缝之间。整个过程快如闪电，自然得如同一个不经意的动作。
**[第一步，藏药。]**
但这只是权宜之计。顾承泽必然会亲眼看着她“服药”。她必须找到更稳妥的方法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沈清歌陷入了与药物的艰苦斗争。她尝试过将药片藏在腮帮内侧，等检查过后再吐出；试过在假装喝水时让药片粘在杯壁上；甚至试过提前准备好外形相似的钙片进行调换……但风险都太高，顾承泽的监督越来越严密。
最终，她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方法——在确认药片入口后，立刻喝下大量水，然后借着药物带来的轻微嗜睡副作用，很快“入睡”。等顾承泽离开房间，她再冲进卫生间，用手指催吐。她暗中查阅了大量药物资料，发现奥氮平遇高温会部分失效。于是她将药片含在舌下，等顾承泽离开后立即吐入保温杯的热水中。虽然仍有残留药效，但配合强大的意志力，已不足以影响她的清醒。为了应对偶尔的突击检查，她还会提前备好外形相似的维生素片应急。
药物的副作用是真实存在的。即使她尽力吐出，残存的药效依然让她白天时常感到昏沉、头晕，注意力难以集中。她不得不花费更大的精力来对抗这种生理上的不适，维持表面的“正常”。
而这，反而成了她最好的保护色。
一天深夜，沈清歌在药物作用下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和恶心，她挣扎着起身，想去卫生间。走到门口时，她故意弄出一点轻微的响动。
果然，客厅里监控屏幕前的顾承泽注意到了。他听到主卧里传来细碎、压抑的呜咽声。
他悄无声息地走到虚掩的房门外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，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。沈清歌蜷缩在床角，把脸埋在膝盖里，肩膀轻轻耸动，像是在哭泣。她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带着药物引起的含混和真实的虚弱，更像是在无意识的梦呓：
[……不要……别关我……我听话……我什么都听你的……承泽……别丢下我……]
[……好黑……哪里都去不了……]
[……药好苦……但是吃了……就能乖一点……对不对……]
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、无助和一种令人心碎的顺从。每一个字，都像是对顾承泽控制手段的血泪控诉，但在她这种“神志不清”的状态下说出来，却成了她彻底被驯服、依赖他到了极致的证明。
门外的顾承泽，脚步停住了。他听着里面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声音，看着她蜷缩成一团的弱小身影，心中最后那一丝因为老宅风波而起的烦躁和疑虑，彻底烟消云散。
药物起作用了。她在药物的影响下，暴露了内心最深的恐惧——害怕被关起来，害怕被抛弃。而她解决恐惧的方式，是更彻底地“听话”，甚至通过接受“苦药”来换取“变乖”。
这完美地符合了一个精神脆弱、完全依赖于他的病人的心理。
他没有进去打扰，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，听着里面逐渐低下去的啜泣声，最终归于平静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（沈清歌在他到来时就已经调整了呼吸，假装入睡）。
他满意地离开了。看来，陈医生的诊断是正确的，药物治疗也是有效的。这只不听话偶尔会乱跑的小兔子，终于被套上了更牢固的枷锁。
第二天早上，沈清歌醒来时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，眼神也有些涣散。她坐在餐桌前，小口地喝着粥，动作比平时更慢，带着一种药物导致的迟缓。
[昨晚睡得好吗？]顾承泽问道，仔细观察着她的状态。
沈清歌抬起头，努力聚焦视线，露出一个虚弱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：[嗯……睡得很沉。就是……好像做了很多梦，有点累。头还有点晕晕的。]
这正是药物副作用的典型表现。
[这是药物起效的正常过程，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。]顾承泽语气温和，带着安抚，[感觉情绪有没有平稳一些？]
沈清歌偏着头，像是在认真感受，然后点了点头：[好像……没有那么容易心慌了。脑子里乱糟糟的东西……也少了。]她说着，依赖地看着他，[承泽，这个药真的有用，我会坚持吃的。]
她的表现，完全就是一个接受了治疗并感受到“好处”的配合的病人。
顾承泽彻底放心了。他甚至开始允许她独自在公寓里待更长的时间，监控的频率似乎也有所降低。在他看来，一个被药物控制、精神脆弱、且彻底依赖他的女人，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性了。
他却不知道，每天夜里，那个在卫生间里***喉咙，忍受着剧烈不适拼命催吐的沈清歌，眼神是何等的清醒和冰冷。
**[顾承泽，你以为药物是我的枷锁？]**
**[它只是让我表演‘病人’这个角色，更加逼真的道具罢了。]**
**[你用药物制造的迷障，恰好成了我最好的掩护。]**
**[看着吧，在你自以为绝对安全的领域，猎手正在***伤口，磨利爪牙。]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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