凛冬的最后一场雪，比刀子还要锋利。
苍石的部落，已经三天没有生火了。
洞穴深处，孩子们的哭声微弱得像垂死的虫鸣。
“我们快要撑不住了。”
族长枯瘦的手搭在苍石的肩上，像一块没有温度的朽木。
“山里的野兽都躲起来了，再找不到食物，我们……就得吃土了。”
苍石没有说话。
他的目光越过瑟瑟发抖的族人，望向那座被云雾终年笼罩的禁忌之山。
天火峰。
传说，那里住着一头会喷火的恶龙。
血腥味。
浓郁的血腥味，像是把一整头蛮牛的血浆都泼在了空气里。
苍石握紧了手中的石矛，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他已经爬了整整两天。
甩掉了身后那些劝阻的族人，也甩掉了心底最后一丝犹豫。
要么，带着龙肉回去。
要么，成为龙的食物。
没有第三条路。
山顶的风刮得人脸生疼，吹散了厚重的云雾，露出了峰顶的景象。
一个巨大的洞穴，像是山峰裂开的一道狰狞伤疤。
洞口散落着一些巨大兽类的骨骸，森白可怖，上面还挂着被撕扯得破烂的皮肉。
这就是龙穴。
苍石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，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一种原始的兴奋。
他看到了一些新鲜的血迹。
从洞***一直蜿蜒出来，颜色暗红，还未完全凝固。
巨龙受伤了？
这个念头让苍石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。
一个受伤的顶级掠食者，既是最危险的，也是最脆弱的。
这是机会！
他压低身子，每一步都踩在岩石的缝隙里，没有发出半点声响。
洞***很暗，而且弥漫着一股硫磺和焦炭混合的古怪气味。
他慢慢适应了黑暗，然后，他看见了那头龙。
……
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。
没有传说中遮天蔽日的双翼，也没有山丘般庞大的身躯。
那头龙蜷缩在洞穴的角落，体长不过七八米，通体覆盖着一种如黑曜石般光滑的鳞片，在昏暗中反射着幽冷的光。
它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，皮肉外翻，深可见骨，暗红色的龙血还在缓慢地渗出，染红了身下的岩石。
最重要的是，它的眼神。
那双金色的竖瞳里，没有传说中的暴虐与凶残，反而充满了警惕、痛苦，以及一丝……虚弱的愤怒。
这是一头幼龙。
一头受了重伤的幼龙。
苍石的大脑飞速运转。
杀掉它？
现在是最好的时机。
只要一矛刺穿它的眼睛，就能了结这个未来的恐怖存在。
部落的食物危机，也能瞬间解决。
龙肉，龙血，龙骨……每一样都是无价之宝。
可是……
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，像是闪电般劈开了他的脑海。
如果……
如果能驯服它呢？
拥有一头龙当坐骑，在这片残酷的蛮荒大地上，意味着什么？
那意味着绝对的力量！
意味着部落将不再为食物发愁，不再惧怕任何野兽和敌人的侵袭。
苍石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。
这个想法太诱人了，诱人到让他愿意赌上一切。
他缓缓地，放下了手中的石矛。
这个动作，让角落里的黑龙瞬间绷紧了身体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嘶吼。
苍石举起双手，示意自己没有恶意。
他慢慢地后退，退到了洞口。
然后，他转身离开了。
黑龙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。
这个渺小的人类，在搞什么鬼？
半天后，苍石回来了。
他拖着一头刚刚猎杀的剑齿虎，那头猛兽的脖子被利落地扭断，身体还是温热的。
他将剑齿虎的尸体，费力地推到了距离黑龙十米远的地方。
然后，他再次退到洞口，坐了下来。
不远不近，刚好是一个能让黑龙感到安全，又让他能随时观察对方的距离。
黑龙盯着那具剑齿虎的尸体，又看了看苍石，没有动。
它很饿。
伤口的持续流血让它极度虚弱。
但身为龙族的骄傲，让它不屑于接受一个渺小人类的施舍。
苍石很有耐心。
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，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
洞穴外的天色由白转黑，又由黑转白。
黑龙的呼吸越来越微弱，伤口的恶化让它开始发抖。
终于，饥饿战胜了骄傲。
它艰难地撑起身体，一步步挪到剑齿虎的尸体旁，低下头，开始撕咬。
苍石看到这一幕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这是第一步。
成功了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苍石每天都会外出狩猎，将最新鲜的猎物拖到洞口。
而那头黑龙，也从一开始的警惕，慢慢变得习惯。
它默认了苍行石的存在。
甚至，在苍石靠近时，它喉咙里的威胁声也变小了许多。
苍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。
这一天，他没有带回猎物，而是带回了一些捣碎的草药。
那是部落里用来止血疗伤的圣药，对付这种外伤有奇效。
他端着石碗，一步步走向黑龙。
黑龙立刻警觉起来，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他，以及他手中那碗绿色的东西。
“别紧张。”
苍石的声音很轻。
“这是好东西，能治你的伤。”
他将石碗放在地上，然后指了指黑龙腹部的伤口，又指了指石碗。
黑龙似乎听懂了。
但它依旧没有动，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苍石。
苍石叹了口气。
看来，信任的建立，比他想象的要难。
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。
他伸出手指，蘸了一点碗里的草药泥，然后，涂在了自己手臂上的一道划伤上。
清凉的感觉瞬间传来。
他将自己的手臂，展示给黑龙看。
黑龙的金色瞳孔，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它似乎终于明白了苍石的意图。
犹豫了许久，它终于缓缓地，极其不情愿地，侧过了身体，将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，彻底暴露在了苍石的面前。
这是一个示弱的信号。
也是一个信任的信号。
苍石心中一喜，他端起石碗，小心翼翼地靠近。
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。
洞穴外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。
“就是这里！我看到了，有黑烟从山顶冒出来！”
“那头恶龙肯定就在里面！”
“快！布下陷阱！今天我们烈山部落，就要屠龙！”
一个粗犷而残忍的声音，清晰地传进了洞穴。
苍石的脸色，瞬间沉了下去。
烈山部落！
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！
角落里的黑龙也听到了动静，它猛地站起身，对着洞口发出一声充满愤怒和痛苦的咆哮。
伤口的撕裂让它差点栽倒。
苍石回头看了一眼黑龙，又看了看洞外若隐若现的人影。
麻烦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