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本是扬州盐商独子,为避仇家装病三年。柳如眉以冲喜之名嫁我,又借口「命格带煞」
拒绝同房。我怜她,将盐号交她掌管,她日日往寒山寺「祈福」。
可账房先生密报:她每月十五必宿禅房,带回的平安符竟掺***香灰。我暗访那寺,
撞破她与住持空明月下对弈,姿态亲昵。她反倒哭诉我不信她,我假装心软——鱼已上钩,
该收网了。1扬州府,嘉靖四十年,暮春三月。这扬州城自古便是烟花锦绣地,温柔富贵乡。
瘦西湖上画舫凌波,二十四桥游人如织。可最顶尖的富贵,却不在那秦楼楚馆,
而在盐商世家的深宅大院里。霍府便在城东的彩衣街上,占了半条巷子。
黑漆大门足有一丈高,门上铜钉锃亮,映着日头晃人眼。门房老胡头正提着水桶,
细细擦拭那对石狮子的底座,嘴里嘀咕着:「这石狮子也得油光水滑,
才配得起咱家大奶奶的排场。」府内更是别有洞天。五进的大院子,一进比一进深。
穿过垂花门,便是正院。院内太湖石堆砌成山,池塘里养着锦鲤,回廊上挂着鸟笼,
里面是只会说「客来了」的八哥。这宅子,是霍老太爷用三十年盐引生意攒下的家业,
如今传到了独子霍青麟手里。要说这霍青麟,今年二十有三,生得一副好皮囊。面如冠玉,
目若朗星,身量颀长,若是没那病,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。可惜,他从娘胎里带了弱症出来,
自小药石不断,十五岁上更是得了一场大病,差点去了半条命。打那以后,便落下了病根,
走几步路就喘,吹点风就咳,活脱脱一个琉璃做的公子哥。霍老太太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
都说扬州城有三宝:盐商、美人、瘦马。这美人和瘦马,不就是为了配盐商的银子么?
老太太一拍大腿,想出了个冲喜的法子。这柳如眉,便是那冲喜的「良药」。
她本是霍家远房亲戚的遗孤,十岁上父母双亡,被霍老太太收养。今年刚满十八,
生得端的是国色天香。此刻,她正在自己房里梳妆,铜镜里映出一张芙蓉面。这女子,
身高五尺三寸,生得削肩柳腰,体态风流。一头乌发如云鬓堆鸦,梳了个堕马髻,
斜斜插着一支羊脂玉的簪子,簪头雕的是并蒂莲花,垂下两串细细的珍珠,
随着她低头便轻轻摇晃。眉是远山眉,用黛石细细描过,不浓不淡,恰到好处。眼是杏核眼,
眼尾微微上挑,不笑时也带着三分情意,此刻含着一汪春水,更显娇媚。鼻若悬胆,
唇似樱桃,未点胭脂已是红晕自生。最妙的是那肌肤,白得欺霜赛雪,
在烛光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。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罗裙,裙裾上绣着淡粉色的海棠花,
用的苏绣双面绣法,走动时花枝摇曳,活灵活现。外罩一件藕荷色的褙子,
袖口镶着一圈狐狸毛,软软地偎着她细白的手腕。腰间系着一条鹅***的丝绦,
打了个如意结,垂下两条流苏,随着她腰肢轻摆而晃动。柳如眉对着镜子,伸出兰花指,
从妆奁里挑出一盒玫瑰膏子,在唇上轻轻点了两下,又用指腹匀开。那指尖上染了红,
更衬得指甲盖儿***。她侧过脸,左右瞧了瞧,满意地笑了。「小姐真真是天仙下凡,」
丫鬟春杏在一旁捧着水盆,眼里全是羡慕,「这扬州城里,哪个姐儿能比得上您半分?」
柳如眉却没接话,只是用指尖拨弄着簪子上的珍珠,眼神飘向了窗外。窗外是霍府的花园,
花正好,蜂蝶乱飞。可她的心,却早飞到了城外的寒山寺。「青麟这几日咳得可还厉害?」
她随口问道。「还是老样子,夜里总要咳醒三四次,」春杏答道,「不过老太太说了,
等小姐过了门,少爷的病就好了。」柳如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,很快又掩了下去。她站起身,
那腰肢细得一把能掐断似的,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,裙裾不动,
只有那丝绦流苏在身后轻轻摇晃。她走到窗边,推开窗棂,
一股花香混着药香飘了进来——那是霍青麟房里常年不断的人参、鹿茸、冬虫、夏草的味道。
「你去跟老太太说,」她吩咐道,「我明日要去寒山寺,为青麟祈福。他身子弱,
需得佛祖庇佑。」春杏应了声「是」,刚要退下,又被柳如眉叫住。「等等,」
柳如眉从抽屉里取出一串佛珠,「把这串沉香木的珠子拿去给少爷,说是我亲手为他求的,
能安神。」那佛珠颗颗圆润,散发着幽幽的香气。可春杏不知道,这珠子经了柳如眉的手,
早浸透了***的香灰。这香灰,是空明和尚亲手调制,名唤「般若香」,说是能助人开悟,
实则是西域传来的***邪之物。霍青麟此刻正在书房里,对着一盏孤灯读书。
他穿了一身青布直裰,虽旧却洗得干净,愈发衬得他面白如玉。听见脚步声,他抬起头,
见是春杏,便放下书卷。「少爷,这是如眉小姐给您的佛珠,」春杏双手奉上,
「小姐明日要去寒山寺为您祈福呢。」霍青麟接过佛珠,凑到鼻端闻了闻,眉头微微一皱。
他久病成医,对香料颇有些研究,这香气里分明有龙涎香和麝香的成分,哪里是什么安神香?
但他面上不露,只是淡淡一笑:「辛苦她了。」春杏退下后,霍青麟将佛珠放在桌上,
起身走到书架后,转动一个暗格。墙上缓缓打开一扇小门,里面是一间密室。他闪身进去,
密室墙上挂满了柳如眉的画像,从十岁到十八岁,一张不缺。画像旁还有一本册子,
详细记录着她每月的行踪。「每月十五,宿于寒山寺禅房,」霍青麟轻声念着,
「如眉啊如眉,你当真是为我祈福么?」他咳了两声,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,捂住嘴。
帕子上没有血,他这病,三分真,七分假。霍家独子这身份,在扬州盐商圈里,就是块肥肉。
若不装病,早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。可如今,他这装病的法子,倒给了别人可乘之机。
霍青麟将册子合上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。那眼神,哪还有半点病弱公子的模样?
分明是头蛰伏的狼。「来人,」他轻声唤道。一个黑影从密室暗处闪出,单膝跪地:「少爷。
」「去寒山寺,把后山禅院的布局图给我画来,」霍青麟吩咐道,「尤其是那间‘般若堂’,
我要知道里面有几扇窗,几条道,墙上挂的什么画,地上铺的什么砖。」「是。」
黑影应声而去。霍青麟又咳了两声,这次咳得真切了些。他走回书房,拿起那串佛珠,
在灯下细细端详。珠子颗颗光滑,可在其中一颗上,有一道极细的划痕,
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。他用指甲抠了抠,那划痕里渗出一丝白色粉末。他用舌尖舔了舔,
味道甜腻,正是***香无疑。「好一个贞洁烈女,」他冷笑一声,将佛珠扔进了抽屉,
「好一个观世音菩萨。」窗外,月色正好,照得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,张牙舞爪,
像只要吃人的怪兽。次日,天刚麻麻亮,柳如眉便坐了轿子,往寒山寺去。
她今日穿得更素净,一身月白色缁衣,头上只插了根银簪,脸上不施脂粉,
倒有几分出尘的味道。可她袖子里藏着的,却是一封空明写给她的情诗,字字露骨,
句句***。霍府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,门房老胡头望着轿子远去的背影,
摇了摇头:「大奶奶这般虔诚,少爷的病,该好了吧?」他哪里知道,这顶轿子,
正抬着他家少爷的绿帽子,往寺里送呢。而霍青麟此刻正站在二楼的窗边,
看着轿子消失在巷口。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,上面写着:「巳时三刻,般若堂,欢喜禅。」
他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烧了,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,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。「如眉,」
他轻声说,「是时候了。」第二日,便是霍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。
扬州城有头有脸的盐商都要来贺寿。柳如眉说要在寺里为老太太祈福三日,今晚便宿在寺中。
霍青麟答应了,还命人给她送了换洗衣物和素斋点心。可他送的点心,里面掺了巴豆粉。
今夜,柳如眉必在寺中出恭多次,而空明,必定会来「探望」。霍青麟算得精准,
如同他算盐引的生意一般。月上柳梢头,寒山寺的后山禅院里,般若堂的灯亮了。
那灯光昏黄,映着窗纸上的两个人影,一个削肩柳腰,一个肥头大耳,正搂抱在一处。
霍青麟站在院外的一棵老松树下,夜风吹起他的衣袂,他一声不吭,只是死死盯着那扇窗。
「少爷,」身后的黑影低声道,「要动手么?」「不急,」霍青麟摆摆手,
「让他们再快活一夜。明日,我叫他们快活到头。」他转身离去,脚步轻盈,哪里像个病人?
夜风吹过,松林发出呜咽般的声音,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。天快亮时,般若堂的灯灭了。
柳如眉披着一件僧袍,悄悄从后门溜出,回了女客住的斋房。她脸上潮红未褪,
回味着方才的极乐,却不知,她男人的眼睛,在上半夜将一切尽收眼底。霍青麟回到府中,
换上一身白绸中衣,躺在床上,等着晨起的咳声。他心里盘算着,明日寿宴,
该如何送柳如眉一份大礼。一份让她终身难忘的大礼。窗外,更夫的梆子响了五下。天,
要亮了。而柳如眉的噩梦,也要开始了。2霍府的管家霍忠,今年五十有四,
在霍家当了三十年的差,从端茶倒水的小厮熬成了说一不二的管家。他有一张白净的脸,
一双细长的眼,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三分笑意,可那笑意不达眼底,像层浮油,
盖着下面的算计。这一日,他正在账房里核对盐号的账目。柳如眉接管盐号一年来,
账目做得滴水不漏,可霍忠是什么人?他一眼便看出,每月十五那日,
总有一笔二百两的银子,以「香油钱」的名义支出,去向却是寒山寺的「般若堂」。
他捏着账簿,沉吟半晌,唤来自己的亲侄子,在霍府当护院的小霍忠。「去,
查查大奶奶每月十五去寒山寺,都见了什么人,」霍忠低声吩咐,「尤其是那般若堂,
住着哪个和尚。」小霍忠领了命,第二日便换了身布衣,混进寺里。他花了三钱银子,
买通了知客僧,打听得清清楚楚:般若堂的住持法号空明,今年三十有五,生得肥头大耳,
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,却最爱与女香客探讨佛法,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香客。
小霍忠又花了五钱银子,买通了给般若堂送斋饭的火头僧。那火头僧说,每月十五,
霍家大奶奶必定在般若堂用斋,且斋后总要「闭关」一个时辰,这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。
更蹊跷的是,她带来的「平安符」,总让空明亲自「开光」,开完光后,
那符纸便有一股子甜腻的香气。小霍忠将这消息告诉霍忠,霍忠听了,半晌没言语。
他想起大奶奶每月从寺里回来,那脸颊上泛着的红晕,想起少爷房里那从未断过的药香,
想起老太太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:「忠伯,青麟这孩子命苦,你要替他看着点门户。」
他咬了咬牙,拿着账簿,往霍青麟的书房去了。霍青麟正在书房里练字。
他写的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,一笔一划,力透纸背,哪里像个病秧子?听见敲门声,
他搁下笔,又咳了两声,才道:「进来。」霍忠推门而入,见霍青麟脸色苍白,
额上还有细汗,心里一酸:「少爷,老奴有要事禀报。」「忠伯,您坐,」
霍青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,「慢慢说。」霍忠坐下,将账簿摊开,
指着那每月十五的二百两银子:「少爷,您看这笔支出。」霍青麟瞥了一眼,
淡淡道:「不是给寺里的香油钱么?如眉说,为我和老太太祈福,多花些也是应当的。」
「可这笔银子,给了般若堂,」霍忠压低声音,「那般若堂的住持空明,是个酒肉和尚。」
霍青麟挑了挑眉:「哦?」「老奴派人查了,」霍忠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,
「这是大奶奶上月带回的平安符,少爷您闻闻。」霍青麟接过白帕,凑到鼻端,深深一嗅。
那香气甜腻中带着腥气,正是***香无疑。他面上却不动声色,只皱眉道:「这香气有些怪。
」「这是西域传来的‘般若香’,」霍忠的声音更低了,「说是能安神,实则是***。
老奴年轻时走南闯北,见过这东西。少爷,大奶奶她……她怕是给您戴了绿帽子。」
最后几个字,霍忠说得几乎听不见。霍青麟却笑了,那笑容温和,像是春风拂面:「忠伯,
您多虑了。如眉她不是那样的人。」「少爷!」霍忠急了,「老奴有证据!那空明和尚,
每月十五必与大奶奶独处一个时辰,门窗紧闭,还……还传来了欢好之声!」
霍青麟的笑容消失了,他拿起那串佛珠,在手中一颗颗捻着。良久,才道:「忠伯,
这事不可声张。您先下去,我自会处理。」霍忠还想再说,见霍青麟脸色苍白,
额上冷汗直冒,终究不忍,叹了口气,退了出去。门一关,霍青麟便扔了佛珠,
冷笑一声:「好一个霍忠,倒是个忠心的。」他站起身,在书架上按动机关,走进密室。
墙上挂着寒山寺后山的详细地图,般若堂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。他盯着那红圈,
眼中有寒光闪烁。「如眉,你果然没让我失望,」他喃喃自语,「这出戏,唱得越发好了。」
他从密室里取出一个木盒,打开,里面是一叠画像,画的都是柳如眉。
有她十岁刚进府时的模样,有她十五岁及笄时的娇憨,有她洞房花烛夜的羞怯。最后一张,
是上个月十五,她在般若堂窗纸上的身影,与空明搂抱在一处。霍青麟将画像一张张看过,
手指在柳如眉的脸上轻轻抚摸,像是在抚摸一件珍宝。可那眼神,却冷得像冰。
「既然你嫌我不能人道,」他轻声说,「那我就让你看看,什么叫真正的男人。」
他将画像收好,走出密室,唤来黑影:「去,告诉霍忠,让他继续盯着。另外,
把柳如眉身边的春杏给我叫来。」春杏来时,吓得脸色发白。她跪在地上,
瑟瑟发抖:「少爷,您……您唤奴婢?」「别怕,」霍青麟和颜悦色,「我且问你,
大奶奶每月去寺里,可有什么异样?」春杏咬着嘴唇,不敢说。「你只管说,」
霍青麟递给她一个荷包,「这里面是十两银子,够你老娘半年药费了。」春杏接过荷包,
眼泪掉下来:「少爷,大奶奶她……她每次从寺里回来,都带回一个平安符,说是给您的。
可……可那符纸奴婢偷偷瞧过,上面的字迹,像是男人的笔迹。」「哦?」霍青麟来了兴趣,
「什么笔迹?」「奴婢不识字,」春杏哭道,「可那字迹龙飞凤舞,大奶奶还宝贝似的藏着,
不许人碰。」霍青麟点点头:「还有呢?」「还有……还有大奶奶每次去寺里前,
都要沐浴更衣,用最好的玫瑰膏子,」春杏抽噎着,「她说,要干干净净去见佛祖。
可……可奴婢瞧着,她那模样,更像是去会情郎。」霍青麟笑了,笑得春风和煦:「好孩子,
你下去吧。今日之事,莫要对人说起。」春杏千恩万谢地走了。霍青麟坐在灯下,
铺开一张纸,开始写信。信是写给盐道御史的,只八个字:「寒山寺空明,借佛敛财。」
他吹干墨迹,将信装进信封,交给黑影:「连夜送出去,不要让人察觉。」黑影领命而去。
霍青麟又咳了两声,这次咳得真切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天上的月亮。月已过半,再过五日,
又是十五了。「如眉,」他轻声说,「十五那日,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。」
「一份让你终身难忘的大礼。」窗外,夜风渐起,吹得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哗哗作响,
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。3五月十五,天还未亮,柳如眉便起了身。
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罗裙,裙摆绣着淡墨的竹叶,用银线勾边,走起路来,
那竹叶便在裙上流动,宛如真的一般。上身是件月白色的对襟褙子,袖口收紧,
露出一截皓腕,腕上套着一只羊脂玉的镯子,水头极好,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她对着镜子,细细梳妆。眉是远山黛,眼是秋波横,唇上点了层淡淡的玫瑰膏,
气色好得不像个守活寡的妇人。最妙的是那发髻,梳了个堕马髻,斜斜插着一支银簪,
簪头垂下三串珍珠,随着她转头便轻轻晃动,扫过白皙的脖颈,留下若有若无的痒。「春杏,
」她唤道,「那盒新买的胭脂呢?」春杏捧着个螺钿盒子过来:「小姐,在这儿呢。
这是城里‘颜如玉’新出的‘醉花阴’,一盒要三两银子。」柳如眉接过盒子,打开,
里面是嫣红的胭脂,香味甜腻。她用指尖挑了一点,在颊上匀开,那肤色便更添了几分娇艳。
她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,满意地笑了。这笑容,三分是得意,七分是期待。「少爷可起了?」
她随口问。「少爷昨夜咳得凶,半夜还吐了血,」春杏小声道,「今早怕是不能起身了。」
柳如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,很快又换成担忧:「唉,我这命格果然带煞,近不得他身子。
罢了,我去寺里多烧几炷香,求佛祖保佑他早登极乐……哦不,是早日康复。」她站起身,
那腰肢细得不堪一握,走起路来如风摆杨柳,裙裾不动,
只有腰间那条鹅***的丝绦在身后轻轻摇曳。她走出房门,晨风吹起她的衣袂,
那素白的衣裙裹着她玲珑的身段,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。可她这朵白莲,
却是要开在寒山寺的***邪土壤上。轿子已在二门等候,是顶青布小轿,不起眼,
正合她「祈福」的身份。她上了轿,放下帘子,轿夫便抬起轿子,稳稳当当地出了霍府。
霍青麟此刻正站在二楼的窗边,看着那顶小轿消失在巷口。他穿了一身青布直裰,
脸色比纸还白,可那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。「都安排好了?」他问身后的黑影。
「都安排妥了,」黑影道,「寺里的火头僧换了咱们的人,般若堂的熏香也换了。
那空明和尚,今日必会原形毕露。」霍青麟点点头:「霍忠那边呢?」「忠伯已按您的吩咐,
在账房等着了。只要大奶奶一回来,便会‘无意’中让她看到那笔二百两银子的亏空。」
霍青麟笑了,那笑容温和得像三月的春风:「好。让她慢慢享受这最后的快活。」
他转身走回书房,在书案上铺开一张纸,开始作画。画的是一个和尚,肥头大耳,慈眉善目,
可那双眼睛,却透着***邪的光。和尚怀里搂着个女子,那女子背对着画面,看不清脸,
可那削肩柳腰,不是柳如眉又是谁?霍青麟画得很慢,每一笔都极用心。他画那女子的罗裙,
裙摆的绣花,腰间的丝绦,发髻上的珍珠。他画那和尚的袈裟,袈裟上的补丁,
手里捻着的佛珠。他甚至画了那禅房里的摆设:墙上的佛像,案上的香炉,地下的蒲团。
最后一笔,他画的是窗纸上的破洞,破洞后面,藏着一双眼睛。那双眼睛,是他霍青麟的。
画完,他将画卷起,放进一个竹筒里,交给黑影:「送去给盐道御史,就说寒山寺空明,
借佛敛财,***香客。这画,便是证据。」黑影领命而去。霍青麟又咳了两声,走到窗边。
窗外,日头已升得老高,晒得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都打了卷。他看着那树,想起十年前,
他母亲还在世时,曾在那树下教他读书。「麟儿,」母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,
「咱们霍家的男人,可以穷,可以病,可以死,唯独不能被人欺。」「被人欺了,便是死了,
也是个枉死鬼。」霍青麟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寒霜。「母亲,」他轻声说,
「儿子今日,便要叫那欺我之人,死无葬身之地。」寒山寺在扬州城西,建于天宝年间,
香火极盛。寺后有座小山,山不大,却清幽。般若堂便建在山腰,
说是给女香客闭关静修用的,实则是空明藏污纳垢之所。柳如眉的轿子停在寺门口,
她下了轿,自有知客僧迎上来。她熟门熟路地往般若堂去,路上遇见几个小沙弥,
都双手合十,称她「霍施主」。她微笑着点头,端庄得像个菩萨。到了般若堂门口,
她推门而入。空明已在里面等候,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袈裟,手里捻着一串紫檀木的佛珠,
见柳如眉进来,便起身相迎。「如眉,」他唤她的名字,声音低沉,带着磁性,
「你终于来了。」柳如眉关上门,回过身,脸上已没了方才的端庄,取而代之的是妩媚的笑。
她走到空明面前,伸出纤纤玉指,在他胸口画了个圈:「师哥哥,想死我了。」
空明一把抓住她的手,将她拉进怀里:「小妖精,我也想你。」他低头吻她,
她也热烈地回应。两人滚到榻上,袈裟与罗裙交缠在一处,分不清哪是僧,哪是俗。「轻些,
」柳如眉眼波流转,「肚子里有你儿子呢。」「放心,」空明喘着粗气,「我儿子命硬着,
经得起他老子折腾。」窗外,一只麻雀停在窗沿上,黑豆似的眼睛盯着窗纸上的破洞。
那破洞后面,藏着一双人眼。是霍青麟的眼睛。他今日没坐轿子,是步行来的。
他扮作个烧香的香客,戴着斗笠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他混在人群中,跟着柳如眉到了般若堂,
又绕到后山,找到那扇窗。窗纸早被他让人捅破了,只留一层薄薄的纸,一捅就破。
他看着里面的活春宫,看着那两具白花花的身子,看着柳如眉脸上那满足的笑容,
听着她嘴里喊的「师哥哥」,心中没有愤怒,只有冰冷。他掏出一个小瓷瓶,
里面是浓浓的墨汁。他将墨汁倒在窗沿上,那墨汁顺着窗沿流下去,渗进墙缝里,
像一条条黑色的血。他转身离去,脚步轻盈,像只猫。般若堂内,空明正抱着柳如眉,
在她耳边低语:「等那病秧子死了,霍家的产业便是咱们的。到时我还俗,娶你做正房夫人。
」柳如眉咯咯笑:「他那身子,能撑到什么时候?我瞧着,也就这三五个月了。」
「那***香,可还管用?」「管用得很,」柳如眉道,「他每日闻那香,咳得越发厉害。
人参鹿茸喂下去,也如石沉大海。等他一死,我便说他耐不住寂寞,强要了我,
结果自己累死在床。到时我怀着‘他的’孩子,谁还能说个不字?」两人笑作一团,却不知,
他们的每一句话,都被人听了去。霍青麟回到府中,天色已晚。他命人备水沐浴,
将自己泡在大木桶里,水很烫,烫得他皮肤发红。他闭上眼,
脑海里全是柳如眉和空明的身影。「三五个月?」他冷笑,「我怕你们,
连三五天都等不到了。」他从浴桶里出来,换上一身干爽的白绸中衣,坐在灯下,开始写信。
信是写给扬州知府的,内容是举报空明和尚***香客,破坏清规。信末,
他附上一句:「若不信,可于下月十五,午时三刻,捉奸在床。」他将信装好,
交给黑影:「明日一早,送去知府衙门。」黑影接过信,犹豫了一下:「少爷,
为何不今日就动手?」「今日?」霍青麟笑了,「今日是十五,是他们的好日子。我霍青麟,
最懂得成全别人。」「我要让他们,死在最快活的时候。」他吹熄了灯,躺在床上。窗外,
月色如水,照得房里亮堂堂的。他想起三年前,柳如眉过门那夜,她也是这般月色,
这般明亮。那夜,她跪在他面前,泪如雨下:「相公,我命格带煞,近不得男子身子,
否则要克死夫婿。求相公怜惜,让我为你祈福三年,三年期满,如眉定当伺候枕席。」
他当时信了,信得彻彻底底。如今想来,哪是什么命格带煞,分明是早已有了情郎,
嫌他这病秧子碍事。他闭上眼睛,嘴角却勾起一抹笑。「如眉,」他在心里说,「你且等着。
」「等我来送你,下地狱。」4五月十六,霍府老太太的六十大寿。天还没亮,
府里便忙活开了。厨房里的灶火一夜未熄,蒸笼里蒸着寿桃,锅里炖着佛跳墙,
案板上切着细得能穿针的豆腐丝。前院搭起了戏台,扬州城最有名的「春喜班」已候着了,
只等开戏。霍青麟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杭绸袍子,腰间系着玉带,头戴方巾,
脚蹬粉底官靴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可那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。他站在铜镜前,
由着丫鬟给他整理衣襟,镜子里映出他修长的身形。「少爷今日气色好多了,」
丫鬟绿萼笑着说,「定是大奶奶祈福灵验了。」霍青麟没说话,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,
在唇边按了按。帕子上没有血,他这病,今日是装不出来了。「去,把大奶奶请出来,」
他吩咐道,「今日是老太太的好日子,她这做媳妇的,不能躲懒。」绿萼应了一声,
往柳如眉的院子去了。柳如眉此刻正在房里梳妆。她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罗裙,
裙摆绣着金色的凤凰,用的是京城的宫样,一走起来,那凤凰便像要飞起来。
上身是件茜红色的对襟褙子,袖口镶着一圈白狐毛,软软地偎着她细白的手腕。
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编的宫绦,打了个同心结,垂下两条长长的流苏。她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,
盖住了昨夜纵欲的疲惫。眉是远山眉,眼是杏核眼,唇上点了嫣红的胭脂,
衬得肤色愈发白皙。可那眼神,却有些散,像是还没从昨夜的极乐中回过神来。
她***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,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。三个月了,这孩子稳了。再过几日,
她便要「害喜」,到时便可名正言顺地宣布,这是霍家的骨肉。「小姐,少爷请您去前院,」
绿萼在门外道。柳如眉皱了皱眉:「我这身子不爽利,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。」「少爷说,
您若不去,便是怠慢了老太太,」绿萼道,「他亲自来接您。」话音未落,
霍青麟已到了门口。他推开门,见柳如眉正坐在妆台前,一身红衣,艳得像火。「如眉,」
他温声道,「今日是母亲大寿,你我这做晚辈的,要一同去拜寿。」柳如眉转过身,
见他今日穿戴整齐,气色竟比以往好了许多,心里咯噔一下。她站起身,勉强笑道:「相公,
我这身子……」「无妨,」霍青麟走上前,伸手去扶她,「我扶着你便是。」他的手冰凉,
像蛇。柳如眉下意识要躲,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。他凑到她耳边,
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「如眉,你肚子里的孩子,可还安稳?」柳如眉脸色骤变,
如遭雷击。她张着嘴,却说不出话。「别慌,」霍青麟拍拍她的手,「今日是母亲寿辰,
咱们先拜寿,其他的,慢慢说。」他扶着她往外走,柳如眉双腿发软,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。
她看着他的侧脸,那脸依旧苍白,可那嘴角,却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。那笑,
让她毛骨悚然。前院早已宾客云集。扬州城的盐商几乎到齐了,一个个穿金戴银,带着厚礼。
老太太身穿寿字纹的绛紫色锦袍,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,笑得合不拢嘴。
霍青麟扶着柳如眉上前,双双跪下,磕了三个头。「儿子(儿媳)祝母亲福如东海,
寿比南山。」老太太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:「好,好,快起来。」她拉着柳如眉的手,
对众人道:「我这媳妇,最是贤惠。青麟身子不好,她日日去寺里祈福,从不间断。
我这把老骨头,能活到今天,全靠她。」众人纷纷附和,称赞柳如眉是贞洁烈妇,贤妻良母。
柳如眉低着头,不敢看人。她能感觉到,霍青麟的目光,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刮。寿宴开了,
戏也唱了,觥筹交错,热闹非凡。霍青麟却借口身子不适,早早离了席。他回到书房,
命人传来柳如眉。柳如眉来时,已是申时。她换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罗裙,脸上脂粉未卸,
却已失了颜色。她跪在霍青麟面前,泪如雨下:「相公,我错了。」「错?」
霍青麟坐在椅子上,手里把玩着那串佛珠,「你何错之有?」「我……我腹中孩子,
不是您的,」柳如眉哭道,「可我这也是为了霍家着想。您不能人道,霍家不能无后。
我……我这是借种。」「借种?」霍青麟笑了,笑得咳嗽起来,「好一个借种。
借到和尚床上了?」柳如眉脸色惨白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「说吧,」霍青麟将佛珠扔在桌上,
「那野和尚是谁?」柳如眉咬着嘴唇,不说话。「不说?」霍青麟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,
俯下身,捏住她的下巴,「不说,我便让人把你肚子里的野种,活活剖出来。」
他的声音很轻,却冷得像冰。柳如眉毫不怀疑,他真的会这么做。「是……是空明大师,」
她颤声道,「他是寒山寺住持,德高望重。他说,这是佛祖的意思,是……是欢喜禅。」
「欢喜禅?」霍青麟松开她,哈哈大笑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「好一个欢喜禅!
我霍青麟的老婆,在佛堂里和和尚行***,还怀了野种,这叫欢喜禅!」他笑够了,擦擦眼角,
对门外道:「来人!」两个护院应声而入。「把大奶奶看起来,」霍青麟吩咐道,
「不许她出房门一步。」「是!」柳如眉被拖了出去,一路上哭喊:「相公,我错了!
我错了!你饶了我吧!」霍青麟没理她,只是坐回椅子上,拿起那串佛珠,一颗颗捻着。
他捻得很慢,每一颗都像是捻着柳如眉的骨头。「空明,」他轻声说,「下一个,便是你了。
」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窗外,寿宴还在进行,戏台上正唱着「八仙贺寿」,锣鼓喧天。
可在他听来,那锣鼓声,像是催命符。他想起三年前,新婚那夜,柳如眉跪在他面前,
说的那些话。「相公,我命格带煞……」「相公,我怕克死你……」「相公,
让我为你祈福三年……」如今想来,哪是什么命格带煞,分明是嫌他碍事,
要为她的野男人守身如玉。他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中已是一片决绝。
「柳如眉,」他一字一句地说,「你既嫌我不能人道,我便让你尝尝,什么叫人道。」
「什么叫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」他转身走出书房,往老太太的屋子去了。
老太太正在听戏,见他来,招手让他坐身边。「青麟,如眉呢?」老太太问,「怎么不见她?
」「她身子不适,」霍青麟温声道,「我让她歇着了。」「唉,」老太太叹口气,「这孩子,
太操劳了。你呀,要好好待她,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。」「儿子省得,」霍青麟垂下眼,
「儿子定不会辜负她。」他抬起头,看向戏台。戏台上,吕洞宾正舞着剑,剑光闪闪,
杀气腾腾。他笑了。5柳如眉被关在房里,已有三日。这三日,她粒米未进,只喝了点水。
她躺在床上,望着帐顶,心里全是对霍青麟的恐惧。她没想到,这个病秧子,
竟有如此狠厉的一面。她想起那***捏着她下巴,说要把她肚子里的野种剖出来的眼神,
那眼神,不像人,像狼。她害怕了,真的害怕了。她后悔,后悔不该那么急,
不该在霍青麟还活着的时候,就和空明做出那等事。她该再忍忍,忍到他病死,
忍到霍家彻底是她的。可现在,说什么都晚了。第四日,房门开了。进来的不是霍青麟,
而是霍忠。霍忠手里端着个托盘,上面是一碗药,黑漆漆的,冒着热气。「大奶奶,」
霍忠面无表情,「这是少爷命老奴给您送来的药。说是安胎的。」柳如眉往后缩:「我不喝!
我不喝!」「大奶奶,」霍忠将药放在桌上,「少爷说了,您若不喝,他便亲自来喂您。
您选哪个?」柳如眉颤抖着,端起药碗。药很苦,苦得她舌头发麻。她一口一口地喝完,
眼泪掉进碗里,和药混在一处。霍忠端着空碗走了,门又被锁上。柳如眉躺在床上,
等着药效发作。她以为会腹痛,会流血,会流产。可等了半日,什么事都没有。
她只觉得浑身发热,热得难受,热得想脱衣服。她这才想起,这药,怕是***。
她明白了霍青麟的用意。他要她在这房里,***,却无人可解。他要她尝一尝,
什么叫求而不得。她咬着被子,哭得撕心裂肺。而此刻的霍青麟,正在书房里,听霍忠回报。
「少爷,药她喝了,」霍忠道,「关在房里,出不来。」「好,」霍青麟点头,「继续送药,
一日三次,不可间断。」「是。」霍忠退下后,黑影从暗处闪出:「少爷,空明那边,
已按您的吩咐,放出风声去了。」「什么风声?」「说他与霍家大奶奶有染,
且那大奶奶怀了他的种,」黑影道,「如今扬州城里,已有不少人私下议论。」「议论得好,
」霍青麟笑了,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」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窗外,
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有些黄了,风一吹,便簌簌地往下落。他看着那落叶,
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。「麟儿,咱们霍家的男人,可以穷,可以病,可以死,
唯独不能被人欺。」他闭上眼睛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「母亲,儿子今日,
便要叫那欺我之人,身败名裂,死无葬身之地。」他转身,吩咐道:「去,准备一口棺材,
要檀木的,最好的。再准备一身寿衣,按我的尺寸做。」黑影愣了一下:「少爷,这是……」
「我要死了,」霍青麟淡淡道,「病死的。你明白吗?」黑影明白了。
他单膝跪地:「属下明白。」三日后,霍府传出消息:少爷霍青麟,病势加重,药石无灵,
于昨夜子时,去了。消息一出,扬州城哗然。霍老太太当场晕厥,醒来后哭得死去活来。
柳如眉被放了出来,扑在霍青麟的「尸体」上,哭得撕心裂肺,几度昏厥。那模样,
真真是个贞洁烈妇,闻者伤心,见者落泪。丧事办得极为隆重。霍府挂了白幡,
请了和尚道士,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。柳如眉一身孝服,头戴白花,每日守在灵前,
哭得像泪人儿。可没人知道,她哭的不是霍青麟,而是她自己。她哭她的计划落空,
哭她的野种再无名分,哭她的荣华富贵,怕是保不住了。果然,丧事结束后的第七日,
霍府的老族长,带着一干族老,上了门。老族长是霍青麟的叔祖,今年八十有二,
在族中说一不二。他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,手里拄着龙头拐杖,目光如炬,盯着柳如眉。
「如眉,」他开口,声音苍老却有力,「青麟既已去了,这霍家的产业,该如何处置?」
柳如眉跪在地上,低着头:「全凭叔祖做主。」「好,」老族长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,
「这是青麟他爹临终前立的遗嘱,你且看看。」柳如眉接过,展开,
只见上面写道:「我儿青麟若死无后,霍家所有产业,悉数捐给族祠,用于救济族中孤寡。
媳妇柳氏,可分得白银千两,田产五十亩,以作养老之资。」柳如眉脸色惨白,她没想到,
霍家竟有这样的遗嘱。「叔祖,」她颤声道,「我腹中……我腹中已有青麟的骨肉。」「哦?
」老族长眯起眼,「几个月了?」「三……三个月。」「三个月?」老族长冷笑,
「青麟病了三年,这三年来,他可曾与你同房?」柳如眉说不出话。「老夫问你,」
老族长的声音陡然严厉,「这孩子,究竟是谁的种?」柳如眉瘫软在地,她知道,
一切都完了。老族长站起身,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:「来人,把这***给我关起来,
等候发落!」几个族老上前,将柳如眉拖了下去。她一路哭喊:「我冤枉!我冤枉!
这孩子就是青麟的!」可没人信她。她话音刚落,门外传来一阵喧哗。
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,带着一队衙役,闯了进来。「盐道御史张大人在此,」
那官员朗声道,「奉命查封霍府盐号,捉拿***柳如眉、空明!」柳如眉闻言,
当场昏死过去。而此刻,霍青麟正坐在城郊的一座庄子里,悠闲地品着茶。他穿着一身布衣,
脸色红润,哪里还有半点病色?黑影来报:「少爷,一切按计划进行。柳如眉被关,
空明被围,霍家盐号已查封。」「好,」霍青麟点头,「继续按兵不动。
让他们再狗咬狗几日。」他放下茶杯,走到窗边。窗外,是片竹林,竹叶青青,风一吹,
便沙沙作响。他想起柳如眉,想起她三年来的虚情假意,想起她腹中的野种,
想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。「相公,我命格带煞……」「相公,我怕克死你……」「相公,
让我为你祈福三年……」如今,三年期满,他该收网了。「如眉,」他轻声说,「你且等着。
」「等我送你,去你该去的地方。」他转身,对黑影道:「去,给知府大人送个信,
就说霍青麟有冤情要诉,请他三日后,在衙门升堂问案。」「还有,」他补充道,
「把柳如眉和空明,一并带去。」黑影领命而去。霍青麟走回书桌,铺开一张纸,开始作画。
这次画的,是柳如眉的***。他画得很细,细到每一根发丝,每一道衣褶,每一处肌肤。
画完后,他在画的右下角,题了一行字:「***柳氏,与僧空明,于寒山寺般若堂,
行苟且之事。腹中孽种,已三月有余。」他将画卷起,放进竹筒,封好。「如眉,」
他轻声说,「这幅画,便是你的催命符。」窗外,夕阳西下,照得竹林一片金黄。
霍青麟站在窗前,看着那落日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那笑,宛如地狱里的阎罗。6扬州府衙,
三日后。这日天刚亮,府衙门口便围满了人。有来看热闹的百姓,有闻风而动的闲汉,
还有几家报馆的采写先生,一个个伸长了脖子,等着看这场「盐商夫人与和尚通奸」的大戏。
柳如眉被两名衙役押着,从霍府的后门出来,上了囚车。她仍穿着那身孝服,
只是孝服已被揉得皱巴巴,头上的白花也歪了,显得狼狈不堪。她低着头,
不敢看四周的目光,可那些目光,却如刀子般刮在她身上。「看,那就是霍家的大奶奶,
听说和和尚睡了呢!」「可不是,肚子里还怀了野种,三个月了!」「啧啧,真看不出来,
平时装得跟菩萨似的,原来是只破鞋。」「这霍少爷也是倒霉,病得快死了,
还被媳妇戴绿帽子。」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,柳如眉捂着脸,哭得撕心裂肺。可那哭声,
在众人听来,不过是做戏。囚车到了府衙,柳如眉被押进大堂。堂上坐着知府高大人,
旁边坐着盐道御史张大人。两人都是一脸严肃,目光如炬,盯着堂下的柳如眉。「堂下何人?
」高大人一拍惊堂木。「民妇……民妇柳如眉,」柳如眉跪在地上,声音发颤。「你可知罪?
」「民妇无罪!」柳如眉抬起头,眼泪汪汪,「民妇腹中怀的,是霍家骨肉,
是青麟的遗腹子!」「哦?」张大人冷笑,「霍青麟病了三年,这三年里,他可曾与你同房?
」柳如眉一时语塞,她总不能说,这三年来,她每月十五都去寒山寺与和尚通奸,
从未让霍青麟碰过她一根手指头。「这……这三年来,青麟虽病重,
可也有……也有好转的时候,」她结结巴巴,「有几次,他……他要了我。」「几次?」
张大人追问。「三……三次。」「哪三次?具体日子?」柳如眉答不上来了。
张大人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,扔在她面前:「这是寒山寺火头僧的供词。他说,每月十五,
你必宿于般若堂,与住持空明行***。门窗紧闭,***,不堪入耳。可有此事?」
柳如眉脸色惨白,她知道,一切都完了。「那火头僧,定是被人收买了!」她嘶喊道,
「他诬陷我!」「诬陷?」张大人又扔下一卷画,「那这画,可是诬陷?」画轴滚开,
正是柳如眉的***。她赤身裸体,坐于空明身上,那姿态,那神情,栩栩如生。
画的右下角,还题着几行小字,正是她亲笔所写,是写给空明的情诗。柳如眉看着那画,
眼前一黑,昏死过去。高大人命人将她泼醒,继续审问。可她已说不出话来,只是瘫软在地,
如一堆烂泥。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喧哗。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,被几个衙役押了进来,
正是空明。空明见了柳如眉,脸色大变,却强作镇定:「阿弥陀佛,贫僧乃出家人,
不知犯了何罪,被押至此?」「你犯了***戒,」张大人冷声道,「与柳氏通奸,致其怀孕,
可有此事?」「绝无此事!」空明双手合十,「贫僧与霍施主,是在探讨佛法,绝无苟且。」
「探讨佛法?」张大人冷笑,「探讨到床榻上去了?」「这是污蔑!」空明涨红了脸,
「贫僧是得道高僧,岂会做那等事?」「得道高僧?」张大人一拍惊堂木,「来人,带证人!
」证人一个接一个地上来。有知客僧,有火头僧,有扫院的小沙弥,他们都作证,每月十五,
柳如眉必宿于般若堂,与空明独处。有几次,他们甚至听见里面传来***之声。「那声音,
不像念经,倒像……倒像猫儿***,」小沙弥红着脸说。众人哄堂大笑,柳如眉羞愧欲死,
空明也涨红了脸,却说不出话来。张大人又命人呈上证据。有***香灰,有春宫画册,
还有一封封情书信件,字字句句,都是柳如眉与空明***通的铁证。空明无言以对,
只是念佛:「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……」「你还念什么佛?」高大人怒道,「你这***僧,
败坏佛门清誉,罪该万死!来人,将他拖下去,重打五十大板!」衙役们一拥而上,
将空明按在堂下,扒了裤子,露出白生生的屁股。板子如雨点般落下,打得他鬼哭狼嚎,
哪还有半点高僧的模样?柳如眉看着这一幕,心如死灰。她知道,她完了,彻底完了。
五十板打完,空明已是皮开肉绽,昏死过去。高大人命人将他拖下去,关押起来,等候发落。
接着,他看向柳如眉:「柳氏,你通***乱,败坏门风,按律当杖一百,流三千里。
念你有孕在身,暂且收监,待生产后,再行判决。」柳如眉被拖了下去,
她一路哭喊:「我冤枉!我冤枉!」可没人理她。堂审结束,人群散去。
霍青麟站在府衙对面的茶楼上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他穿了一身青布长衫,戴着斗笠,
像个普通的茶客。他放下茶盏,对身边的黑影道:「好戏,还在后头。」「少爷,」黑影问,
「接下来该如何?」「接下来,」霍青麟站起身,「该我出场了。」他下楼,穿过人群,
走进府衙。衙役见他气度不凡,便上前询问。他摘下斗笠,露出一张苍白的脸。
「在下霍青麟,」他温声道,「前来报案。」衙役一愣:「霍青麟?
你不是……不是已经……」「已经死了?」霍青麟笑了,「那是谣言。我这不好好的么?」
他说着,咳了两声,那咳声虚弱,倒真像个病人。衙役不敢怠慢,忙进去通报。不多时,
高大人亲自迎了出来,见霍青麟活生生的站在面前,惊得说不出话。「霍……霍公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