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队长，你真不歇？刚从泥石流里爬出来，铁打的也得喘口气。”
“是啊队长，嫂子不也盼着你回去嘛！”
江枫摘下沾满泥浆的安全头盔，摆了摆手。
汗水顺着他刀削般的脸颊滑落，混着尘土，在下颌汇成一道黑色的溪流。
他太累了，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。
连续七十二小时的高强度救援，他只闭过两次眼，每次不超过半小时。
可他心里惦着事。
今天是九月三号。
一个特殊的日子。
两年前的今天，他的未婚妻林晚，笑着跟他说要去南方过一个悠长的假期，好好放松一下。
他答应了。
他欠她的实在太多。
可这个假期，一休就是两年。
整整七百三十天。
通讯室里信号不太好，电流声滋啦作响。
江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
“喂？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又甜美的女声。
是林晚的声音，又好像不是。
记忆里的她，声音清脆，像山间的百灵鸟。
而电话里的声音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沙哑和疏离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
“晚晚，是我。”
江枫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救援结束了？”
“嗯，刚结束。”
“那就好，你注意安全。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。
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，没有担惊受怕的后怕，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问候。
江枫的心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，缓缓收紧。
“晚晚，今天……”
他想问她，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。
他想问她，这个悠长的假期，到底什么时候才结束。
“我这边还有点事，先挂了，你早点休息。”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
忙音传来，像一记重锤，狠狠砸在江枫的心口。
他捏着手机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两年了。
每一次通话都是这样。
她永远在忙，永远有事，永远用最温柔的语气，说着最敷衍的话。
从一开始的每天一个电话，到后来的三五天一个，再到现在，半个月都未必能联系上一次。
他问过她在哪，她只说是南方的一个小城，风景很好。
他想去找她，她总是说工作太忙，没时间见面。
他让她发张照片，她发来的永远是风景，或者一张看不清脸的背影。
两年时间，足以改变很多事情。
但他不愿去想那些最坏的可能。
林晚是他从孤儿院里就认定的女孩，他们一起吃过苦，一起挨过饿，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光。
她那么善良，那么美好，怎么会变呢？
一定是自己想多了。
她可能真的只是太累了。
江枫这样安慰自己，一遍又一遍。
队友老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走进来，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，叹了口气。
“又跟嫂子打电话了？”
江枫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队长，不是我说你，有假期你就去看看嫂子啊！两年不回家，这算怎么回事？”
老马把泡面塞到他手里，“咱们这行，聚少离多是常态，可也不能这么个离法。你就不怕……”
老马话没说完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。
江枫当然怕。
他怕得要死。
每次午夜梦回，他都会惊醒，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，害怕那个说要等他一辈子的女孩，早就消失在了人海。
他猛地灌了一口滚烫的面汤，试图用疼痛来驱散心底的寒意。
“我下个月请年假，去找她。”
他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无论如何，他都要去亲眼看一看。
他要看到她，确认她安然无恙。
就在这时，通讯室墙上的小电视里，正在播放一则财经新闻。
“……据悉，本次‘星海之夜’慈善晚宴由顾氏集团主办，旨在为偏远山区儿童募集善款，商界名流云集，星光熠熠。顾氏集团总裁顾言先生携女伴……”
江枫的目光本是无意识地扫过屏幕。
可下一秒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中，僵在了原地。
电视画面中，一个身穿银色晚礼服的女人，正挽着一个俊朗非凡的男人的手臂，缓步走在红毯上。
她妆容精致，气质高贵，脸上挂着得体而疏离的微笑。
镁光灯下，她美得不可方物，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。
那张脸……
那张他刻在骨子里，念了两年，想了两年的脸……
分明就是林晚！
可她身边那个男人是谁？
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？
她不是在南方的小城休假吗？
无数个问题像是炸弹，在江-枫的脑子里轰然炸开。
他手里的泡面碗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汤水和面条洒了一地。
但他浑然不觉。
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，仿佛要将那个女人的身影看穿。
“队长！队长你怎么了？”
老马被他吓了一跳，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。
江枫却像是没听到一样，他一把推开老马，跌跌撞撞地冲到电视机前。
他把脸贴在冰冷的屏幕上，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。
新闻画面切换，特写给到了那个男人。
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介绍着：“这位就是顾氏集团年轻有为的总裁，顾言先生，而他身边的，正是他的未婚妻，苏清浅**。”
苏清浅？
不是林晚？
江枫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怎么可能。
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？
那眉眼，那嘴角上扬的弧度，甚至连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痣，都和林晚一模一样！
不！
不可能认错！
她就是林晚！
可她为什么叫苏清浅？
为什么成了别人的未婚妻？
“队长，你冷静点！这可能就是长得像而已！”老马在旁边焦急地喊道。
江枫猛地转过头，双眼赤红，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。
“她就是林晚！”
他嘶吼着，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不信。
“她就是！”
他抓起桌上的遥控器，疯狂地按着回放键。
画面定格。
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，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。
那笑容，刺痛了江枫的眼。
他想起两年前，林晚送他去车站，也是这样笑着说：“阿枫，等我回来，我们就结婚。”
言犹在耳。
可现在，她却成了别人的未婚妻。
一股冰冷的绝望，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。
江枫只觉得天旋地转，眼前一黑。
他再也支撑不住，重重地倒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