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回到家，我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脑子里一直在想父亲说的那句话：你别怪我翻脸。
他会怎么翻脸？
找亲戚来闹？还是真的把我的事到处说？
我不知道。
但我知道，我不能退。
退一步，就是万丈深渊。
第二天早上，父亲真的来了。
他直接来了我租的房子。
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地址的，可能是从弟弟那里问的。
“开门！”他在外面拍门，“林念，开门！”
我打开门，看着他。
62岁了，头发花白，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深了很多。
他看着我，眼神复杂。
“让我进去。”
我侧身让开。
他走进来，环顾四周。
我租的房子很小，一室一厅，加起来不到40平米。
沙发是二手的，桌子是二手的，连床都是房东留下的旧货。
“你就住在这种地方？”他皱眉。
“嗯。”
“你不是工作16年了吗？怎么还住成这样？”
“因为我的钱都寄回家了。”我说，“供弟弟读书，供弟弟结婚。”
他沉默了一下。
“那也是你应该做的。”
我笑了。
“爸，您来干什么？”
“来问问你，养老的事，你到底怎么想的。”
“我已经说过了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他坐在沙发上，“你是我女儿，养老你必须担。”
“为什么必须是我？”
“因为你弟有孩子要养！他哪有空管我？”
“那4000万呢？”我说，“4000万不够他养孩子吗？”
“那是给他买学区房的——”
“爸！”我打断他，“4000万买学区房？你觉得我信吗？”
他愣住了。
“您知道弟弟拿这些钱干什么了吗？”我说，“他买了新车，换了手表，天天下馆子。那些钱，他根本不是用来买房的。”
“你胡说！”
“我没胡说。”我说，“您可以去问问他。”
父亲的脸色变了。
“就算他乱花钱，那也是我的钱，我愿意给他。”
“对，您愿意给他。”我点头，“但是您不能要求我为他的挥霍买单。”
“什么买单？我是让你养老！”
“养老？”我笑了，“爸，您62岁，退休金每月4000。加上4000万的利息，您一辈子都花不完。您需要我养什么？”
他愣住了。
“您不是要我养老。”我说，“您是想让我继续给您儿子送钱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爸，我问您一个问题。”我看着他，“当年让我辍学的时候，您真的是因为没钱吗？”
他的脸色变了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后来听大伯说过。”我说，“当年您手里有5万块钱。但是您没有用来给我交学费，而是借给了三叔做生意。”
“那是……”
“三叔的生意赔了，钱没还。”我继续说，“所以您就让我辍学，省下的钱供弟弟。”
他沉默了。
“爸，5万块钱，就是我高中三年的学费。”我说，“您宁可借给三叔，也不愿意给我交学费。”
“那是你三叔……他当时急着用钱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说，“在您心里，三叔比我重要。弟弟比我重要。谁都比我重要。”
“念念……”
“我不怪您。”我说，“您有您的偏心，这是您的自由。但是爸，我也有我的选择。”
我看着他。
“养老协议，我不会签。”
“你——”
“您有儿子，有4000万。”我说，“养老，找他们去。”
父亲站起来，指着我，手指在发抖。
“林念，我养你这么大，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？”
我看着他。
“养我？”
“您养我？”我的声音有点颤抖，“16岁辍学供弟弟，我养的您吧？”
他愣住了。
“16年，我每个月往家里寄钱。”我说，“供弟弟读书，供弟弟买房，供弟弟结婚。您养过我什么？”
“那是你应该——”
“应该？”我打断他，“爸，您说的每一句话里，都是‘应该’。我应该辍学，我应该打工，我应该供弟弟，我应该养老。”
我看着他。
“可是弟弟呢？他应该干什么？”
父亲说不出话。
“他什么都不用干。”我说，“他只要伸手要钱就行了。因为他是儿子。”
“念念——”
“爸，我说完了。”我走到门口，拉开门，“您请回吧。”
他站在那里，脸色铁青。
“林念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我说，“但不是今天。”
他甩门而去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，我靠在墙上，浑身发抖。
不是害怕。
是积压了16年的委屈，终于说出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