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草美人心(郡王,萧逸轩,苏墨)_香草美人心

8、这京都人多口舌多,些许风吹草动就传得满人尽皆知。
那日玄烨郡王来寻我,与我在枕风亭说话的事很快便传了开。
连陈大娘都来问我,玄烨郡王是不是看上我了。
我解释了几回,便懒得再说。
只是觉得他们可笑。
我这卑微的商女,穷举人尚且嫌弃,又如何能入得了郡王的眼
只是这日,我从锦街归家,却在巷口遇见了苏墨。
他未着官服,一身深蓝罗袍穿得俊逸清朗。
他站在那里,似乎是在等着谁。
我低头无视他,欲从其身旁走过,不想却被他拉住了衣袖。
「晚心。
」我抬头看他:「苏大人,您又有何事
」「晚心,听说你最近与玄烨郡王走得很近
他虽位高权重,可素来风流,并非你的良人。
」我不禁气恼。
别说我与郡王清清白白,就算我真的要舍身于萧逸轩,也轮不得到他来操心不是。
我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出,不悦道:「是否为我的良人,那是我自己的事,无需苏大人操心。
抑或苏大人是要来提醒我,商贾之女的身份不该肖想郡王
」苏墨眉间深锁,眼里情绪翻涌:「晚心,抱歉,我知你怨我。
但我并非真心嫌弃你是商贾之女,我的所作所为,皆是有苦衷的。
」苦衷吗
我怎会不知
若无张尚书的相助,他怎能短短两载便坐上如此高位。
至于是否嫌弃我为商贾之女的事,我也早已不在乎。
只是我曾将一颗真心托付于他,却被他狠狠踩入尘埃。
虽已时过境迁,但他再提起,我依然怨气难消。
「苏大人,人活于世,为名为利或为情,皆是自己选的。
所谓苦衷,有时不过是给自己心安的借口罢了。
」我抬头直视他,淡淡问道:「您说对吗
苏大人。
」「晚心!」苏墨眉眼覆上一层霜,欲言又止。
我不欲在与他纠缠,行了个礼便离了去。
9、近来锦街茶馆上了新戏,场场爆满。
最喜凑热闹的玄烨郡王也来了。
我拿着才做好香糕,在他马车旁等他。
时至初冬,寒意渐浓。
茶馆门外车马停放处,是一片空地。
我候在郡王马车旁,几近冻僵。
那***的那番话,我并未当真,权当他拿我消遣。
只是昨日,他却差人送来一封信。
信中惟有四字:安好,勿念。
却是出自我爹手笔。
想必是郡王派人到流放地寻着我爹了,还为我带回了这封信。
我费尽心力也寻不得的爹,郡王不过几日便找到了。
我恨不得马上向郡王打听我爹。
冷静了一番,才连夜做了这香糕。
得知他在茶馆看戏,便来此地等他。
不知过了过久,我身子都快冻僵了,才见茶馆陆续有人走出。
想必是散戏了。
「我当这是哪家下人呢
原是那低贱的卖香女啊。
」不必瞧,闻声我便知定是那张梳云了。
她对我向来言辞刻薄。
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,是在苏墨画摊。
彼时她拿起一幅画,问我那画作的诗境为何
我不善那些文邹邹的高雅之辞,一时无言。
她嘴角便露出嘲讽的笑:「胸无点墨,也能售画
」我不禁气恼。
苏墨将我安抚下,自己将画作诗境意境一一道来。
她看向苏墨的那一瞬,眼神顿亮。
神情从不屑嘲讽变成了笑意盈盈。
最后还柔声细语地赞叹什么「意存笔先,画尽意在」。
那日后她便常到苏墨画摊。
每每来了,都对我不屑一顾,对苏墨则极尽热络。
后来才知道,她是当朝尚书张大人的独女。
自小被娇惯宠溺,难怪这般刻薄无礼。
往常我都避开她,但今日我欲见郡王。
只当她不存在般,偏头望向他处。
「喂,说你呢,不要脸的卖香女。
苏大人看不上你。
你又想勾引玄烨郡王了
」张梳云站在我面前,低声细语,道出最恶毒难听的话。
我知她是故意挑衅。
若我真气不过,与她起了争执,她便有理由让下人惩治我。
我不理她,她便不敢无端对我行凶。
否则会让张大人落了个仗势欺压百姓的骂名。
不知是她今日的话语实在难听,还是天冷把我都理智冻僵了,我嘴快过脑子,脱口便回她道:「张小姐说的对。
郡王不仅位高权重,还容貌出色、风度翩翩,比苏大人不知好上多少倍。
我不勾引他勾引谁呢?」张梳云嗤笑了一声,手指着我的衣裙道:「也不看看自己的寒酸样,」或许是讥讽我的心切,张梳云不禁声调渐高,「玄烨郡王就算再将就,也不可能看上你这卖香的。
」「我心中所想为何,张小姐怎就这般笃定?」循声望去,接话的竟是玄烨郡王。
不知何时,他已出了茶馆行至马车旁,似乎还将我们的对话听了去。
张梳云闻言一愣,而后柔声道:「郡王什么绝色没见过,怎会喜欢这等商女。
我不过敲打敲打她罢了。
」萧逸轩并未看她,只是轻笑一声,懒散地走到我面前,掀起我手中提篮的盖布,略微弯下腰看了看篮中之物。
「好香。
」他抬起头看我,眼中漾起笑意,似缀满了灿烂星光:「和你一样。
」这郡王是属什么妖孽的吗
我的脸腾地就红了。
一旁的张梳云怔在那里,久久不能言语。
萧逸轩慢腾腾地转身,对着她斜勾起嘴角,轻声道:「我觉得,郁姑娘比许多所谓名门贵女要好上不知多少。
你说呢?张小姐。
」闻言,我不免怔住,但很快便明白,郡王这是在涨我声势。
张梳云听出他话中之意,一时气滞,连礼都不行便拂袖离去。
走前,还不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10、看张梳云气呼呼地上了一旁张府的马车后,我回过头,准备向郡王道谢。
却见他朝我走近一步,眼中带着调侃:「郁姑娘可真善变呐。
」我一时无言,不知他何出此言,下意识问道:「什么
」「前些日子还说是讨好,今日怎么竟成勾引了
」我羞赧不已,方才口无遮拦的胡言竟被他听了去。
我紧张解释:「我方才只是气不过张家小姐,这才胡言乱语。
还请郡王见谅!」郡王微微一笑,伸出了手,轻轻抚了抚我头上发带。
「见谅什么
见谅我在你心里位高权重、容貌出色、风度翩翩吗
」救命。
所以我刚才为什么要胡言乱语
我越发窘迫,面红耳热地想着如何解释。
却见萧逸轩好整以暇地望着我,眼底笑意更浓了。
我忽然反应过来,他这是在故意捉弄我呢
我定了定心神,微仰起脸,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道:「嗯。
见谅我未经允许,便倾慕于郡王。
郡王方才也说我比其他贵女要好上许多。
既如此,那不如……」我话未说完,就见萧逸轩脸上笑容僵住,不自觉咳了两声。
见他当了真,我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郡王愣了愣,旋即便明白了什么,方才还有些不自然的神情,便似有春风拂过,灿烂笑颜绽开。
我们相对而望,眼中还带着笑。
似乎。
我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开怀过。
一阵寒风拂过,我冷得微颤。
萧逸轩似有察觉,示意手下掀起车帘,先一步上了马车。
他坐在车上唤我:「上来!」我有些犹豫。
毕竟我一介商女,坐郡王马车似有不妥。
「不想问你爹之事了
」「……」这郡王果然懂得拿捏人。
他话音才落,我已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。
11、我在郡王对面坐下。
在马车外寒风吹久了,我一时缓不过劲。
郡王接过我手上提篮,往旁一放后,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。
暖暖的,我一看,是个铜鎏金袖炉。
我心中一暖,抬头看向他,却见他眉宇间带了些不自在。
尚未开口道谢,他已偏头不看我:「先暖暖,再说话。
」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前行,车上两人一时无言。
车上空间狭小,炉炭似添了香药。
丝丝香气袅袅蔓延车内,竟无端生出一种旖旎气氛。
我盯着手上袖炉,想着:下次可做些梅花香炭给郡王。
车子颠簸了一下,我才回过神,向郡王问起我爹之事。
原来前不久郡王果真派人寻到我爹,大致了解了些情况。
据我爹所言,他确实被人构陷。
但幕后主使之人似乎身居高位,才能令官府为虎作伥。
至于谁最有嫌疑,那便要看我家香铺被抄后,谁获利最大了。
此外,我爹到了流放之地,似已有人打点了关系。
故这两载官差并未刁难于他,让我不必忧心。
最后,郡王告诫我切莫妄动,以免主使之人对我斩草除根。
听完郡王所言,我又悲又喜。
喜的是我爹安好,未受太多磨难,悲的是似乎要洗脱冤屈并非易事。
我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。
而后,我顿觉自己失礼,不顾马车摇晃便起身行礼,谢郡王相助之恩。
郡王把玩着腰间悬着的那枚玉佩,微抬起下颌,漫不经心道:「郁姑娘不是谢过了吗
」我一顿,顺着他目光看向放在一旁的提篮,里头是我做好的香糕。
我点了点头,笑着回他道:「篮中是我亲手做的香糕,郡王回府后让下人热了再吃。
下次,我给你做梅花香炭。
」郡王看了我一眼,眉眼扬起,却没有回答。
不多时,锦街到了。
我起身,正要下马车。
郡王却忽然拉住我,将一物放入我袖中。
「拿着这个。
下次寻我,直接差车夫或下人寻我便是。
若实在要等,也找个避风之地。
别傻站在外头吹冷风,蠢不蠢
」我还未回应,就被郡王催着下了马车。
待马车远离,我把袖中之物取出,竟是那枚方才还挂在他腰间的玉佩。
12、这个冬日尤为冷,雪也来得比往年早了些。
我做好了梅花饼子,趁着雪停时,深一脚浅一脚地送到郡王府,差府上下人代我转交。
回去的路上,雪又下了起来。
我一时无处可避,只得暂时躲进路旁一屋檐下,待风雪歇后再归家。
雪花从空中飞旋而下,世界一片雪舞缤纷,有些雪花落在身上,渐渐便化了。
我拿出袖中郡王给的玉佩,在手中把玩。
这是枚白玉,通灵剔透,莹润光泽,云纹雕工细腻,上刻着个「轩」字,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私人信物。
不知这郡王怎就这般舍得,将它交于我。
寻着机会,定是要还他的。
我低着头,看着玉佩失了神,却忽然有人撑把伞,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抬起头看向来人,竟是苏墨。
他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,正为我挡雪。
「苏大人怎会在此?」我有些意外,毕竟此地与苏府相去甚远。
「到陈大娘家寻你,她说你去郡王府。
」我还未来得及问他寻我何事,就见他低头看向我手中玉佩,忽然问道:「这是,郡王的玉佩?」再抬眼时,眼里已蕴上郁色:「郡王竟将这玉佩给你?你与他如今是什么关系?」他语调焦灼,似有不满。
我心里烦闷顿生,气道:「莫非内阁学士是个闲差,专管路人闲事?」他黑沉沉地看着我:「晚心,我知你还在生我的气,此前是我伤了你的心。
可彼时我初入官场,凡事身不由己。
如今我晋内阁学士,在朝堂已站稳脚跟,无需再忌惮张尚书,亦可护你周全。
我心中之人,始终唯有你。
」我简直就要气笑了。
他将我弃如敝帚,伤透我的心之后,竟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「心中之人始终唯有我」之言。
这是什么铁打的脸皮?况且,他还是贫困举人时尚且看不上我,如今身居高位竟不介意我商女身份了?风雪未歇,我走不得,只好忍着烦躁回他:「苏大人,我与你的种种过往,皆已成云烟,无谓再提。
况且,我不过一介商女,比不得那些书香门第的女儿家,不敢妄想做苏夫人。
」苏墨垂眸看我,眼里情绪翻涌:「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。
这两载,我总忍不住想起你的种种好,越发觉得不能失去你。
」我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,想起了从前许多事。
他此前贫困,所居屋宅破旧透风,身上衣着单薄。
我知他心气高,定不肯受我相助,便请了邻居帮忙。
趁着他售画时,请了人为他修瓦补墙,还为他添置了许多冬衣被褥。
他售画为生,日子便过得清贫。
我便差人假作买家,出大价钱买了他的画,这才让他日子不再拮据。
很久以后,他不知从哪得知真相,还一度红了眼,说他定要为我考取功名,好回报我对他的好。
想来可笑,他后来的回报,却是把我伤得透心刺骨。
我轻笑了一声,伸手去接那飞旋而下的雪花。
几朵雪花落在手上,很快便化了,唯余一丝湿意在掌心:「苏大人,你我过往之事,如这雪花,再美好也不过是曾经。
如今我不过是个流离失所的卑微商女,自觉不值得你惦念。
你还是好好珍惜你家张小姐,好生过你们的富贵日子吧。
」他脸色越发难看:「你口口声声我与张梳云,但我早就与她断了往来。
你可是移情,喜欢上玄烨郡王了?」我已然无语,完全失了耐心:「没错,我就是倾慕玄烨郡王,如今心中只有他一人,故苏大人莫要再提过往之事。
」语毕,我顾不得风雪,绕过苏墨便欲离开。
我倒宁愿被雪淋湿,也不愿与苏墨在这纠缠不清。
几步路后,少了苏墨油纸伞的遮挡,视线豁然开朗,却见一人撑伞站在前方马车旁,金冠玉带,紫色锦袍,外披黑色大氅,峻拔身姿尤为醒目。
不是玄烨郡王又是谁
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,方才气苏墨的话,但愿他没听到才好。
他眉头微蹙,表情似有些纠结,可嘴角却微微勾起。
他越过我看向我身后,又瞥了我一眼,最终只是一言不发,转身便上了马车。
「晚心!」苏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「我送你!」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,马车上那人掀车帘的手顿住,俯首看向我,沉声问道:「还不上来
」我愣了愣。
「大雪天向本王表情意,本王还能让你冒雪走回去
」他边说着,眼光还有意无意地扫过苏墨的脸:我:「……」我回头看向苏墨,他站着那里望着我,眉眼中掩不住的阴郁。
我咬了咬牙,跟着萧逸轩上了马车。
13、到了马车,落在肩上发间的雪都化了。
萧逸轩瞥了我一眼,将身上大氅脱下,一脸不耐烦地为我披上。
「下雪天,连伞都不知打
笨死了。
」我:「……」一路上,我想着方才胡诌的话,有些局促。
不知是否又被他听了去。
我按捺不住,偷偷抬眼看他。
他把玩着黄花木雕花小桌上的茶器,神情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。
我还来不及收回目光,他已抬起头,目光与我的相碰。
他嘴角微微翘起,漫不经心道:「对我芳心暗许,也不必这样一直偷看我。
」我震惊,微睁大眼看他。
「郡王,我方才是为了拒绝苏大人,所以才……」萧逸轩伸出手,撩起我头上的发带,轻声道:「今日发带是粉色的。
」好的,这郡王根本无心听我解释。
我止住了话,却听他说:「苏大人对郁姑娘这般在意,郁家冤案为何不请他相助
」「不欲再与他有任何瓜葛。
」萧逸轩微微一笑,叹道:「记仇!」看他那模样,似乎已全然知晓我与苏墨之事,难怪那日见我与张梳云口舌之争,也没有多问一句。
也难怪,既要帮我,总得将我来历过往都查个清楚。
见他调侃我,我也随口玩笑道:「反正我已有神通广大的郡王相助!」萧逸轩嘴角翘起,一丝得意掩不住流露出来。
「先说好。
我帮你,只是因为好奇谁有这只手遮天的本事罢了。
我可是不会喜欢你的,本王眼光可是很挑剔的。
」我敛起笑,认真地点了点头:「郡王放心,民女自知身份低微,从未敢有此肖想。
」萧逸轩闻言一怔,眼中的笑凝住,略显不自然道:「如此甚好。
」一路再无言。
直至到了陈大娘家门前,萧逸轩才忽然道:「对了,郁姑娘。
你家冤案若有进展,我会差人与你说。
近来天寒地冻,你无需再寻我。
」不知为何,我觉得他的语气比方才要冷了许多。
直至马车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,我还站在门前失神。
14、这大半月时间,我依着萧逸轩吩咐,未再去寻他,倒是在锦街见着了苏墨几回。
他常到我香摊对面的茶铺饮茶,一坐便是许久。
我对他视若无睹。
这日,苏墨才在茶摊坐下,张府的马车便紧随而至。
来人是张梳云。
只见她面色不虞,似与苏墨起了争执。
我懒理闲事,自顾售香。
不想过了一会,张梳云竟气冲冲地走到我摊前,指着我骂道:「都怪你这个下贱的卖香女,当初就该让你随你爹一起被流放。
虽然眼下苏墨为你辜负了我,但你别得意,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。
」我怔住了,丝毫不明白张梳云之意,也不知两人战火怎就烧到我身上。
却见张梳云回头看向苏墨,狠狠道:「苏墨,我定要叫你后悔。
」语毕,她眸色阴鸷地扫了我一眼,才转身上了马车。
无端被卷入纷争,我不禁有些恼。
苏墨朝我走来,深深地看着我,低声道:「晚心,别怕,我定会护你周全。
」我气道:「苏大人,你若能离我远些,那便是护我了!」苏墨怔住。
嫌弃我的是他,回头寻我的是他,辜负张梳云的还是他。
张梳云若真要为难我,那也是因他而起。
远离他,便是远离麻烦,不是吗
我无心再售香,收拾好香药便离开了锦街。
15、行至汴河畔的酒肆,竟遇上了玄烨郡王。
他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前,看上去竟有些落寞。
莫名地,我心跳骤然加速了几秒。
我摸着整天放在腰间的那枚玉佩,咬咬牙走上前去。
他抬头看向来人,眼神迷离,似乎有些醉了。
见了是我,他原本低落到神情忽然灿烂起来。
「郁晚心,是你呀。
」看着他,我方才的因苏墨而起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。
玄烨郡王素来纵情于声色犬马,何曾有过这样独自买醉的时候。
我想他或有心事,便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。
他真是醉了,竟絮絮叨叨地,将许多埋在他心底的事说了出来。
我才知道,今日竟是他娘的忌日。
他娘本是京都绣坊的一普通绣女。
与当时还是八皇子的王爷因缘相遇相许。
但身份低微,只能嫁于王爷做侧王妃,还生下了他。
王爷被当时的皇上赐婚迎娶了王妃。
他娘无法忍受夫君变心,带着三岁的他离开了王府。
在一小村落隐姓埋名,侧王妃靠着绣小物件去市场上售卖,才养活了他。
三年后,他娘得了重病将去,差人找到王爷,才把他接回了王府。
他还记得彼时他娘给他做的衣物***,除了绣上他的字以外,总会再绣上一只兔子,只因他是属兔的。
他笑着对我说:「郁晚心,你一介女流,这般努力售香营生,有时会让我想起我娘。
所以,我总想对你多照顾些。
」我这才明白,萧逸轩为何对我这般特别。
我以为他风流多情,对身边女子都这般体贴入微。
不想,他对我好,仅仅是因为我某些时候会让他想起他娘?!他对我的好,与男女之情毫无半点关系。
还好。
我一直清楚地记着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商女,配不上他,不敢对他动情。
可为何,此时我的心底竟感到有些失落?我陪他坐到夜深。
直至酒肆欲打烊了,郡王府侍卫才驾了马车前来,将其接回了府。
16、这一晚,我想着萧逸轩的话,翻来覆去难眠。
索性起身,拿起闲置了许久的针线笸箩。
用丝绸裁了个扇套,还用彩色丝线在上面绣了他的字和一只小兔子。
希望此物可带给郡王一丝暖意。
绣好之后,天光渐亮。
我看着手上扇套,却忽觉不妥。
毕竟亲绣的扇套乃传情之物,难保他不会误解。
纠结许久未果,便随手放入袖中。
午时,郡王忽然派人来接我至郡王府。
他才下朝,却未在前厅等我。
我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,才在后院的一株桃树旁,看到了他。
他听见动静,回头看见我,露出皓月般笑颜,全无半分昨日的落寞神情。
萧逸轩今日寻我,是欲告知我关于郁家冤案之事。
那位指认我爹走私香药的伙计,如今已意外身亡。
但他临死前一天,有人在张尚书府外见到他。
郡王怀疑,我爹被构陷之事与张尚书有关。
但「集香阁」被抄后,京都大多香药生意便落入「澜香行」手中。
「澜香行」与张尚书并无利益往来,故线索暂时断了。
「难不成是张梳云为了苏墨针对我,故意让我家落难
」我说。
郡王一脸无奈,伸出手掐着我的脸轻笑道:「张尚书会为了这等小女儿争风吃醋之事,大费周章搞垮你郁家
「郁晚心,你脑子都不转的吗
」「哦。
」我淡淡地应了声,抬起头看着他笑。
他与我对视了几秒,而后松开了手,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眼。
「放心,我会继续查下去。
」心中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我下意识从袖中取出昨晚做好的扇套,递给了他。
「这个,给你。
」萧逸轩似有些意外,伸出手来接过。
只见他将扇套拿在手中仔细端详,眼里的欣喜之色愈来愈浓烈。
「你做的
」我点头:「绣得不好。
」他眼中盛着笑,轻声道:「很好看,我很喜欢。
」他将扇套仔细收在袖中,然后唤我的名:「郁晚心。
」「在。
」「你看。
春来了。
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,我看见,那桃枝上已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花苞。
是啊,萧逸轩,春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