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凰栖梧(观澜,令仪),凤凰栖梧

第一章:错缘昭明十七年·寒露 琼林苑的鎏金宫灯将夜露映作碎玉,谢观澜跪在汉白玉阶前,青缎太医官袍下摆洇着药渍。
怀中鎏竹药匣暗格里的紫藤花粉隐隐发烫——这是太后头风症的秘药,亦是滑胎的毒引。
他垂眸数着阶上裂纹,忽闻九曲桥畔传来箜篌断弦之声,金玉相击般清冷。
七公主的弦断了三根,乐正说要昆仑玉冰蚕丝续。
女官佩剑的孔雀石剑穗撞上药匣,惊飞檐下白鹭。
谢观澜抬眼望去,茜素红宫装的少女正用金累丝护甲划过箜篌二十三柱。
冷宫养大的永阳公主萧令仪,裙裾沾着青苔,却偏在广袖绣满蹙金孔雀,每根雀羽都淬着不甘的锋芒。
此非冰蚕丝。
他指尖抚过断弦处,月光在青砖投下修竹般的影,"《异物志》载交趾国有血蚕,其丝遇雨则韧……"话音未落,腰间鱼符已被扯落。
铜符坠地的脆响里,太医院三品纹章泛起冷光。
令仪绣着百鸟朝凤的裙裾扫过他手背,那雀尾针法每寸需三十六个时辰,此刻却沾着冷宫井栏特有的铜锈。
赐婚惊变 子时的更鼓撞碎满池星斗,谢观澜在御药房拣选安神香时,忽见窗棂趴着碧眼黑猫。
畜生瞳孔中映出令仪身影——公主正将玄铁链扣在稻草人颈间,而那草人穿着与他相同的青缎官服。
永阳公主萧令仪,太医院判谢明远之子观澜,天作之合……"掌印太监的尖嗓刺破琼林宴的笙箫。
翡翠禁步砸在蟠龙柱上迸裂时,令仪的笑声淬着毒:"父皇是要用谢氏百年清誉,给本宫铸***棺
"茜色广袖扫翻青玉案,碎瓷擦过谢观澜额角,血珠坠入紫藤花粉的刹那,他看清公主眼尾朱砂痣——与巫族古籍中焚身圣女的红痣如出一辙。
三皇子的伽罗香在殿外燃至第三炉,太后饮下汤药时忽然攥住观澜手腕。
老人龟裂的指甲陷进皮肉:"谢家小子,你可知二十年前……"惊雷劈裂暮色,未尽之言化作药碗坠地的脆响。
冷宫旧痕 暴雨归途,马车与西域商队相撞。
血蚕丝檀木匣散落间,谢观澜拾起半截焦黑木梳。
梳齿缠着的灰白发丝,与冷宫井底打捞的尸骨发色相同——皆是经年累月浸染水银的暗青。
更漏滴到三更,他挑灯翻阅《景明医案》。
昭明三年四月初七的记录墨迹突兀:"帝星将陨,紫藤安神汤加量三铢"。
那潦草批注的朱砂,竟与今晨太后药方御批同出一脉。
窗棂忽响,令仪翻入药庐,裙角还沾着诏狱的血污。
她将鎏金药杵掷在案上,杵柄"癸未年制"的刻痕刺目——正是谢氏旁支满门抄斩之年。
谢大人好算计。
护甲划过他脖颈,"用一纸婚约换三哥的东海兵防图
"观澜握住她腕间金铃,铃芯掉落的紫藤花粉凝成蛇形:"公主可知,冷宫焦尸掌心的炭疤,与臣的伤痕同是昭明三年冬月廿三
"大婚惊魇 喜轿临门那日,令仪砸碎整套翡翠头面。
谢观澜跪在满地狼藉中为她包扎伤口,忽觉心口腾蛇刺青灼烫——那是幼时高烧昏迷后莫名浮现的印记。
令仪扯开他衣襟的刹那,朝阳穿透窗纸,金粉落在纠缠的发间,如命运撒下的饵料。
谢清梧。
她咬破他喉结沁出血珠,"你若是三哥的棋子,本宫便把你制成药人,日夜试尽天下奇毒。
合卺酒泼洒处,曼陀罗破土而出。
血色花苞在喜烛下舒展,露出酷似婴孩蜷缩的形态。
檐下惊飞的乌鸦撞碎更漏,子时的梆子声里,冷宫废井突然涌出黑水。
谢观澜打捞起焦黑的孩童腕骨时,月光正照亮骨上灼痕——与他腰间旧疤严丝合缝。
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中,是谁用血肉之躯护住了坠井的永阳公主
第二章:囚梧昭明十七年·冬至 永阳公主府的地龙烧得灼人,谢观澜跪在东厢药圃前,指尖埋入混着骨灰的冻土。
西域曼陀罗的血色花苞在雪中蜷缩,像极了冷宫井底打捞出的婴孩拳头。
檐角玄铁锁链被北风撞出铮鸣,他听见萧令仪的金丝履碾碎冰棱,茜色裙裾扫过雪地时,沾着三皇子府独有的伽蓝香。
谢大人的药倒是比人有骨气。
令仪踢翻青釉药碾,碾槽里未成形的避子丸滚落枯枝,"这曼陀罗今夜若开不出花,本宫便将它栽进你眼眶。
观澜沉默拾起药渣,腕骨突然被嵌红宝石的护甲扣住。
令仪指尖的香粉混着曼陀罗汁液,甜腥气钻入他衣襟:"听说你昨日私会了三哥的门客
"西苑刑房 波斯绒毯掩着九宫药格,每格皆锁着前朝秘毒。
观澜被推入暖阁时,鼻尖立刻捕捉到石蒜粉的苦味——与贵妃小产时熏帐的香料如出一辙。
令仪用秋水剑挑开他衣带,剑锋擦过腰侧旧疤:"谢大人可知,这玄铁链绞碎过多少硬骨
""公主可识得此物
"观澜忽然亮出鎏金药杵。
杵柄"癸未"刻痕刺目,正是昭明元年谢氏灭门之年。
令仪瞳孔骤缩,这物件与她从冷宫井底打捞的证物形制相同,当年母妃被拖入井前,曾死死攥着半截残杵。
剑锋劈开药柜格间,震落的陈年血痂里混着紫藤花粉。
观澜掸去衣上残香:"二十年前冷宫炭火掺了西域火油,公主可要微臣剖验那七具焦尸
"雨夜试毒 子时惊雷劈裂云层,谢观澜冒雨跪在后山采药。
止血藤的腐臭引来了夜枭,他握着银刀的手指已冻得青紫。
忽然有茜色身影冲破雨幕,令仪浸透的宫装紧贴身躯,金簪尖端刺入他颈侧:"谁准你私逃
""石蒜毒入心脉,每逢雨夜便会幻听猫叫。
他将新采的药草塞进她掌心,衣襟被猛然扯开。
心口腾蛇刺青在闪电中泛金,与冷宫井栏巫族祭文最后一笔重合——二十年前母妃坠井时,那只抓着井沿的手也有同样纹路。
令仪突然咬破他锁骨,血腥混着雨水咽入喉间:"谢清梧,你若敢欺瞒,本宫便剜了这刺青泡酒。
冬至毒宴 三皇子送来的雪顶含翠在红泥炉上沸腾,令仪裙摆沾着冷宫青苔。
观澜银匙试毒时,瞥见窗外闪过青铜面具——与生母遗物上的图腾分毫不差。
茶汤入喉的刹那,令仪突然打翻杯盏,滚烫液体泼向曼陀罗,血色花瓣竟如活物般***。
有趣。
令仪掐住他下颚逼视,"谢家的毒术,连花草都能化作伥鬼
"观澜凝视花根裂开的豁口,那里蜷缩着酷似人舌的***。
昨夜潜入三皇子府所见场景浮现:药池里泡着的婴胎,心口皆烙着腾蛇印记。
椒房夜审 三更梆子敲响诏狱寒砖,令仪握着烧红的烙铁逼近:"你与三哥在药铺密会,说的'癸未旧案'是何意
"铁链晃动间,半块焦黑木牍从观澜袖中跌落。
令仪剑尖挑起残片——昭明元年处决谢氏的诏书,"谋逆"二字血迹下竟叠着母妃的殉葬记录。
观澜突然握住烙铁,皮肉焦糊味中,他腰间的旧疤开始渗血:"公主可听过'偷天换日'
二十年前有人将谋逆案的毒株,移接到了冷宫火场。
令仪暴怒挥剑劈向刑架,铁链崩断的刹那,观澜将她扑倒在地。
两人呼吸纠缠间,地砖突然塌陷,露出埋着巫族祭器的暗格。
金铃锁魂 大寒那夜,观澜在东厢嫁接忍冬藤。
令仪赤脚闯入,腕间金铃随喘息乱颤:"谢大人连本宫的鸽子都敢截
"密信上的巫族文字让他瞳孔骤缩——这分明是生母笔迹。
药杵刺入掌心的鲜血滴入香炉,令仪颈后猫爪痕突然灼烧。
她从观澜枕下搜出青铜面具,扣上脸颊的瞬间,记忆如毒蛇噬咬:五岁那年冷宫大火,有人徒手攥灭坠落的火炭,将她推入井底。
那掌心烙印的纹理,正与观澜腰间旧疤重合。
原来是你……"令仪扯开他中衣,指尖抚过烫伤的沟壑。
更漏声里,曼陀罗突然绽放,花芯蜷缩的胚胎生着与她相同的朱砂痣。
第三章:烬欢昭明十八年·中秋 太液池的琉璃灯将宫宴照作熔金炼狱,萧令仪用银叉戳破月饼,杏脯渗出猩红汁液,在青玉碟上晕出"亥时三刻"的暗语。
她抬眼望向紫檀屏风后的谢观澜,太医青袍袖口沾着曼陀罗花粉,正与三皇子侍从焚的伽蓝香雾纠缠成蛇形。
永阳公主进献的雪蛤羹…有毒!"贵妃的尖叫撕裂《霓裳羽衣曲》时,令仪手中银叉忽如磁石吸住鎏金酒樽。
她看着谢观澜自屏风后冲出,指尖银针在烛火下泛孔雀蓝光——那正是伽蓝香混紫藤花毒的特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