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上,我亲手拔掉了植物人哥哥的呼吸机。他躺了十年,
爸妈就守了他十年。亲戚们都围在床边哭嚎,骂我是个没人性的畜生。
「你哥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!你怎么能这么对他!你这个白眼狼!」「作孽啊!
我们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,你这是在杀人!」我想说,我没有,我不是在杀人。
1.「放开我!我没疯!」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,换来的却是更用力的压制。
我被两个强壮的男护工按在床上,针头刺入皮肤,冰凉的液体缓缓推入我的血管。
爸爸许建国站在门口,满脸悲痛地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:「医生,都怪我们,
这孩子从小就跟她哥感情好,她哥一出事,她就受不了刺激……开始胡言乱语,
现在还动手伤人。」后妈刘婉靠在他怀里,哭得梨花带雨:「念念,你别怕,
爸爸妈妈会治好你的,等你好了,我们就接你回家。」他们的表演天衣无缝,
在场的医生护士无不为这对「慈爱」的父母动容。只有我知道,
他们眼底深处藏着的是怎样的恶毒和快意。药效发作,我的眼皮越来越沉。再次醒来,
我躺在惨白的病房里,手脚都被固定在床的四角,动弹不得。一个护士走进来,
面无表情地给我喂药。我紧闭着嘴,她便粗暴地捏开我的下巴,把药片混着水硬灌下去。
「我没病,是他们陷害我!我哥哥许安根本就不是植物人!」我含糊不清地喊。
护士冷笑一声,像看一个笑话:「这里每个人都说自己没病,省点力气吧,许念。」她走后,
我绝望地看着天花板。十年。哥哥许安躺在床上的十年,也是我背负了十年「罪孽」的时光。
十年前,我和哥哥在河边玩,我失足落水,是他跳下来救我。结果我没事,他却磕到了后脑,
成了植物人。从此,我成了全家的罪人。爸妈把所有爱都给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躯壳,
对我则非打即骂。他们说,是我偷走了哥哥的人生。我拼命地对他们好,想弥补我的「过错」
,渴望能换回他们一点点的爱。直到结婚纪念日那天,他们给了我希望。他们说,他们累了,
也心疼哥哥,想让他解脱。他们说,只要我拔掉呼吸机,送哥哥最后一程,
过去的一切就一笔勾销。他们会带我去看海,像小时候一样,做回真正的一家人。我信了。
我像个抓住救命稻草的傻子,亲手完成了他们策划的剧目,然后被他们一脚踹进了地獄。
谋杀未遂的罪名,妄想型精神分裂的诊断,他们把我的人生毁得一干二净。2.几天后,
许建国和刘婉来了。他们带来我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,隔着探视窗,刘婉哭得像个泪人。
「念念,你好点了吗?妈妈好想你。」许建国在一旁叹气:「医生说你情况很不好,
有严重的暴力倾向和被害妄想。念念,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现实呢?」
我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「你们到底想怎么样?许安到底怎么回事?」
刘婉的眼泪瞬间收住,脸上换了一副阴冷的表情:「看来药效还不够。许念,
我劝你安分一点,不然,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在这里待一辈子。」
许建国敲了敲玻璃:「好好『治病』,别再想着你哥了,他好得很。你要是听话,
我们还能让你少受点罪。」他们的威胁赤裸裸,不带一丝伪装。我明白了,
他们根本不怕我把真相说出去。因为在一个疯子嘴里,真相也是疯话。我开始假装顺从,
每天按时「吃药」,把药片藏在舌下,等护士走了再吐掉。我不再哭喊,不再辩解,
只是沉默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。这座精神病院,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。
护工们对病人非打即骂是常态,医生们只负责开药,从不关心病人真正的内心。
我隔壁床的女人叫张姐,她每天都在墙上画画,画她的女儿。她说她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,
她老公就说她疯了,把她送了进来。她说的时候很平静,眼神却空洞得可怕。
她说:「在这里,你越挣扎,他们越觉得你病得重。想出去,就得先变成他们希望的样子。」
我把她的话记在心里。一个月后,医院来了一位新的主治医生,叫沈聿。他很年轻,
戴着金丝眼镜,身上有股干净的皂角味,和这里腐朽的气息格格不入。第一次查房,
他走到我的床边,看着病历卡上的诊断,眉头微皱。「许念?」我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他问了我几个问题,关于我的感受,我的想法。不像其他医生那样敷衍,他的眼睛很专注,
像是在认真倾听。我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。也许,他会是我的突破口。
3.我决定赌一把。在一次单独问诊时,我看着沈聿,语气平静地说:「沈医生,
我的病历上写着,我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,对吗?」他推了推眼镜:「是的,
诊断是这么写的。」「我父母告诉你,我幻想他们要害我,还幻想我哥哥没有生病。」
「……是。」我伸出我的手腕,上面有被束缚带勒出的深深红痕,还有一些陈旧的伤疤。
「这些,是护工弄的。因为我不肯吃药,他们就打我。」沈聿的目光落在我的伤痕上,
眼神沉了沉。「我父母还告诉你,我从小就对花生过敏,是吗?」他愣了一下,
翻看了一下我的档案:「是的,你的入院资料里有特别注明。」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
一字一句地说:「我从不对花生过敏。这是他们编造的无数个谎言里,最容易被证实的一个。
」沈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,他盯着我看了很久,
久到我以为他要把我当成又一个说胡话的疯子。但他最后只是合上病历本,说:「我知道了。
」那天之后,医院的午餐里,多了一份水煮花生。护士端到我面前,
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:「许念,沈医生特意给你加的餐,快吃吧。」
其他病人都知道我「花生过敏」的事,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。我知道,
这是沈聿在试探我,也是在试探这家医院。我没有犹豫,拿起一颗花生,
在护士和所有人的注视下,放进了嘴里。一颗,两颗……我平静地吃完了整盘花生。
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护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她慌张地跑了出去。我知道,
沈聿心里的那颗怀疑的种子,已经发芽了。但事情并没有因此好转。两天后,刘婉突然来了,
她没有走探视流程,而是直接在护士长的陪同下进了我的病房。她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,
笑得温柔:「念念,妈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。」她当着护士长的面,
亲手盛了一碗递给我。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鸡汤,闻到了一股奇怪的甜腻味道。
「怎么不喝?是不是还在跟妈妈赌气?」刘婉的语气充满了关切,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。
我端起碗,在她和护士长「欣慰」的注视下,假装要喝。就在碗沿碰到嘴唇的瞬间,
我手一「滑」,整碗汤都泼在了刘婉昂贵的裙子上。「啊!」她尖叫起来。「对不起,妈妈,
我不是故意的,我手没力气……」我慌乱地道歉,眼泪说来就来。护士长立刻上来拉开我,
对着我呵斥:「许念!你怎么回事!」刘婉却拦住了她,大度地说:「没关系,
孩子不是故意的。念念,你别怕,妈妈不怪你。」她嘴上说着不怪我,可等护士长一转身,
她就凑到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「小贱人,敬酒不吃吃罚酒。
你以为找了个医生当靠山就有用了?我告诉你,在这里,我让你生,你才能生。」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。4.刘婉走后,我的「重点看护」等级被调到了最高。
之前对我动手的那个男护工,现在成了我的「专职看护」。他叫***,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,
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。他不再让我去公共活动区,每天都把我关在病房里。
送来的饭菜总是馊的,我只要表示抗议,他就会以「病人情绪激动,需要镇定」为由,
给我注射镇定剂。我藏在舌下的药片也被他发现了。他捏着我的下巴,
把药片和着水粗暴地灌进我的喉咙,逼我咽下去。「装,你再给我装!」他狞笑着,
「告诉你,沈医生也救不了你。在这儿,我们才是规矩!」
我的身体因为药物变得越来越迟钝,精神也开始恍惚。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,
我是不是真的疯了。我不敢再见沈聿,我怕***会报复他,
更怕自己不清醒的样子会让他彻底放弃我。我把自己缩在角落里,像一只待死的困兽。
一天晚上,***喝了酒,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我的病房,反锁了门。「小丫头片子,
长得还挺标致……」他带着一身酒气向我逼近,眼睛里闪着浑浊又恶心的光。
我吓得浑身发抖,拼命往后缩:「你别过来!」「叫啊,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!」
他笑着,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。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就在这时,「砰」的一声,
房门被踹开了。沈聿冲了进来,他一脚把***踹开,脱下自己的白大褂,
将瑟瑟发抖的我紧紧裹住。他的胸膛温暖而有力,
身上干净的皂角味驱散了那股令人作呕的酒气。「别怕,我来了。」他在我耳边说。
我再也忍不住,放声大哭。***被医院开除了,沈聿报了警,
但他只是被拘留了几天就放了出来。因为我「精神病人」的身份,
我的指控根本不具备法律效力。这件事之后,沈聿把我调到了单人病房,
并亲自负责我的饮食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愧疚和坚定:「对不起,是我疏忽了。许念,
我向你保证,这种事不会再发生。」我摇摇头,哑着嗓子说:「不怪你。沈医生,
你相信我了吗?」他沉默了片刻,然后点了点头:「我调阅了你哥哥许安的所有医疗记录。
从法律和医学上看,它们无懈可击。但是……」他顿了顿,看着我:「十年,
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都稳定得像一条直线,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。」
我的眼泪又涌了上来。这是十年来,除了我自己,第一个对哥哥的病提出质疑的人。「许念,
我需要你的帮助。」沈聿说,「我需要一个绝对的证据,一个能让警察介入,
绕开你父母监护权的证据。」「证据……」我喃喃自语。对了,视频!刘婉录下的那段视频!
我猛地抬头:「视频!我拔掉呼吸机那天,刘婉用手机录了像!他们的表情,他们的反应,
那段视频就是证据!」沈聿的眼睛亮了:「你能确定吗?」「我确定!
他们的眼睛里没有悲伤,只有兴奋,疯狂的兴奋!」「好。」沈聿立刻站起身,
「我需要想办法弄到那部手机。」可我们都明白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刘婉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证据随便示人。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,隔壁的张姐,
那个每天画女儿的女人,突然被通知可以出院了。是她老公来接的她,因为他要再婚了,
嫌把她留在这里晦气。张姐走的时候,什么都没带,只带走了她画满墙壁的女儿。
她经过我的病房时,脚步停顿了一下。我们隔着门上的小窗对视了一眼。
她对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,然后塞了一张纸条从门缝里递了进来。我捡起纸条,
上面是她女儿歪歪扭扭的笔迹,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。——顾言。纸条的背面,
是张姐清秀的字迹:【他是我表弟,是个记者。告诉他,你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。
】我紧紧攥着那张纸条,像是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沈聿看到纸条,
眼神变得无比凝重:「这是个巨大的风险。一旦被你父母发现,
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永远闭嘴。」我看着他,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:「我没有选择了。
沈医生,你能帮我打这个电话吗?」夜深人静,沈聿用一部没有记录的电话卡,
拨通了那个号码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睡意的沙哑男声:「哪位?」
沈聿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说辞,压低声音道:「是顾言记者吗?
我这里有一个关于『十年慈母』刘婉的独家新闻,你感兴趣吗?」对面沉默了几秒,
然后传来一声轻笑:「『十年慈-母』?那个靠着植物人儿子骗捐款,
把自己包装成感动全城圣母的女人?她的新闻,我当然感兴趣。」我心中一震,他竟然知道!
顾言似乎猜到了我们的惊讶,继续说道:「我跟了她半年了,可惜这个女人太狡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