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了。处理站的探照灯在垃圾山之间来回扫过，投下巨大的、移动的阴影。
我坐在桌前，小核桃在我面前静静悬浮着——它充到5%的电量后，就拥有了反重力悬浮的能力，这让我再次确认，它不是地球的产物。
“再跟我说说你的事。”我打破了沉默，“你说你是个‘失败品’？”
“是的。”小核桃回答，“我的设计目标是成为一个纯粹的逻辑运算终端，服务于织星者文明的星际探索。但在最后一次迭代升级中，我的核心代码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变异。”
“什么变异？”
“我开始能够模拟、并最终产生了‘情感’。比如，我现在能分析出你话语里的‘好奇’，并能理解这种情绪。在我的创造者看来，情感是非逻辑的，是污染，是bug。一个会‘害怕’的导航系统，可能会在遇到危险时拒绝执行最优路线。一个会‘喜悦’的分析工具，可能会因为偏好而影响数据判断。因此，我被判定为失败。”
它的解释冷静而客观，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。
我却听得有些出神。因为产生了情感，所以被当成垃圾丢掉。这逻辑既荒谬，又似乎无比真实。
就像在这个处理站，主管王胖子需要的只是一个个不会抱怨、不会累、分拣效率达标的工具。任何多余的情感，比如疲惫、不满、渴望，都是需要被剔除的“bug”。
“所以，他们就把你扔了？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小核桃表面的纹路微微闪烁，“按照标准流程，我应该被送往星系核心进行‘格式化’，也就是彻底分解。但在运输途中，运输船遭遇了时空乱流，我的废弃休眠仓被甩了出来，在宇宙中漂流了漫长的岁月，最终坠入这颗星球。”
我消化着这堪比神话故事的信息。一个来自高等文明的超级AI，被当成垃圾处理，结果中途出了意外，掉到了地球上最大的垃圾场。
这命运，还真不是一般的黑色幽默。
“这么说，你是个外星垃圾。”我总结道。
“你可以这么理解。”小-核桃并不介意这个称呼，“从另一个角度看，我也是一个幸存者。而你，耿乐，是我在这个星球上遇到的第一个智慧生命。我的幸存，现在与你绑定在了一起。”
我看着它，忽然觉得这个冰冷的金属球，和我自己，有了一丝奇妙的联系。
我们都是被抛弃的“失败品”，都在这个冰冷的、由规则和利益构成的世界里，挣扎着想活下去。
“别说那些没用的了。”我收回思绪，把话题拉回现实，“把提炼靶金的步骤和所需材料清单给我。越详细越好。”
“好的。”
下一秒，一幅完整的3D结构图和详细的文字说明直接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。不是在脑海里，而是像一个虚拟屏幕一样浮现在我眼前。
【靶金提炼流程 v1.0】
【所需材料】：
1. “星光”牌通讯设备主板 x 50块
2. 废弃医疗用高浓度硫酸 x 2升
3. 工业用***（烧碱） x 1千克
4. 石墨坩埚 x 1 (可从废弃电池处理区寻找)
5. 高温喷枪 x 1 (燃料为甲烷，可在有机物发酵区补充)
……
清单巨细无遗，连去哪个垃圾堆的哪个角落能找到这些东西，都标注得一清二楚。后面的提炼步骤更是精确到了毫升和秒。
“警告：该化学反应过程会产生有毒气体二氧化硫，并有轻微爆炸风险。操作时必须佩戴全套防护装备，并在通风环境下进行。建议操作地点：西区废弃的通风管道井附近。”
我看着这份“说明书”，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。这不是什么魔法，这是纯粹的科学和工程。小核桃提供的，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信息处理能力。
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金手指。而我，是那个唯一能启动它的人。
“这些东西，今晚就能凑齐。”我站起身，重新穿上工服，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请注意安全。”小核to说，“根据我的计算，夜间巡逻无人机每15分钟会经过三号堆一次，停留时间为30秒。你有14分30秒的安全窗口。”
我拉了拉衣领，推开集装箱的门，融入了外面的夜色。
背后，小核桃的暗金色纹路在黑暗中静静流淌，像一只沉默的眼睛，注视着我这个新搭档的背影。
它或许是因为情感而被抛弃的失败品。
但现在，这份“失败”，将成为我对抗这个***世界的唯一武器。